“先生?”
慕容明回过神来时,只见阿城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正打算说话,却看见了她身上披着的斗篷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是血迹。
他恍然想起了那次她被兴炎抓走,他孤身前去,救回来时,她的身上,全是他的血迹。
他有些庆幸,只要那血迹不是她的便好。
只要她平安,便好。
“夜深了,快些回营帐吧。”
阿城点头,随他回营。
慕容明取下阿城身上的斗篷挂在地图后的地架上,转身回来坐到了矮塌边,见阿城还在远处站着,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阿城犹豫再三,开口,“先生,虽说阿城年幼时每逢雷雨天需要先生陪伴才能安睡,可如今,阿城已是大姑娘了……再、再与先生同、同……”
床……
那件事,是她一人的错,她本想趁此次出行同他说清,奈何他心早于她人同,又何苦她痴心错付?
她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慕容明当是明了后,竟笑出了声,“城丫头,你这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子音又胡乱给你说了些什么?”
阿城不解的眨了眨眼,又听见他认真的声音,“过来,我再给你上一遍药膏。”
想着刚才误会了慕容明,阿城很是羞耻,低着头,红着脸,慢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慕容明抬手,解下面纱,阿城有些红肿的脸展现在他面前,他有些心疼。
“疼吗?”
阿城摇头,“不疼。”
“城丫头。”
慕容明看着她,想看出点什么,却只看到阿城有些倔强的眼眸。
怎么会不疼?
从小至今,他何时让她受过这般委屈。
阿城撇了撇嘴,“疼。”
慕容明会心一笑,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药瓶,“在先生面前,疼的话要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我这里,永远都是你能依靠的地方。
阿城乖巧地点头,“先生刚才说,再上一遍药膏,之前也是先生给阿城涂上的吗?”
“不然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好歹也和子音学了些防身之术,也不知道护好自己。”
慕容明惩罚性的捏了一下阿城的鼻子,温柔的帮她上药。
阿城笑而顾其他,“还是先生的药最好了!”
之前她高烧不退,子音替她配药熬药,苦还是苦,可药效却是缓慢。
这脸上的药膏几个时辰之前涂的,现在倒是不疼了很多。
可能这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
阿城心中想着,却不知道在某处正熟睡的子音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醒了。
慕容明的指腹带着夜晚的凉意,一遍遍划过阿城的脸庞,像是细雨,温柔细腻。
阿城直愣愣地看着认真上药的慕容明,心里乱如麻,她做了一件错事,却不敢告诉他。
她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位名为方棋芝的女子,是不是真的不肯给她一个机会。
可是她不敢,她怕,他连最后一丝温柔都不再给她。
她不想回到那段黑暗的日子,现在的她连小依和卫庭东都已经没有了,她没有勇气再失去任何人。
上完药将药瓶递给阿城的一瞬间,他蹙眉,看向阿城,目光深邃。
她学术不精,但怎么会躲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巴掌?
“城丫头,你为何不躲?”
阿城本打算笑嘻嘻遮掩过去,可她那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骗得过与她朝夕相处了这些年的男子。
她沉默片刻,抬眼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视线,“先生,这不是阿城想要的天下。”
慕容明有些生气,她竟然真的拿自己的安危去做赌注,赌的,还是人性。
这世间,最不能赌的,便是人性。
赌对了,皆大欢喜。
赌错了,万丈深渊。
“城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吼完发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后知后觉看向阿城,只见阿城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不气不恼,不吵不闹,有些反常。
阿城见他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先生,你知道吗,这是自阿城认识你以来,你第一次生气……”
“先生从前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温柔,游刃有余的样子让阿城觉得你就像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如今,你生气了,还是为了阿城,阿城真的,有点开心,只是……”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就算像他这样的人只在少数,可偏偏阿城遇到了,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该有多少女子受尽欺辱?”
“这里早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城池与家国,为什么我们还要苦苦的在这个漩涡里挣扎着不肯放弃?”
“先生,我们回家好吗?”
我们回家,好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入水里,在他的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可是,他不能。
从他踏出明月谷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慕容明低垂着眼眸,许久,才开口,“城丫头,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天下。”
阿城长呼一口气,也不再去劝说,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做下的决定,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
“我还有些事,要去一趟主帐,你先歇息吧,不用等我回来。”
慕容明说着,起身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没有守卫,只有站在不远处的云柒,是慕容明回来之前同他说好的。
他和阿城所说的话,不能被第三人听到,否则,会对阿城不利。
“阿城姑娘睡下了?”
云柒听见动静,转身询问。
慕容明轻轻点头,“嗯,这么晚了让你在这里,辛苦了。”
“我不打紧,倒是军师今日之举,让我刮目相看了。”
云柒想起今天慕容明看见阿城脸上的伤后做出的举动,几分调侃几分真。
“城丫头自小被我养在身边,善良的紧,也不知道护好自己,我这个当二哥的,定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慕容明说着侧目,看向某处。
云柒顺着看过去,是主帐的方向,“军师可是要去殿下住处?”
慕容明点头,“季亭是通往锦州重要关隘,易守难攻,需从长计议。”
恰好此时巡夜的士兵经过,云柒随意点了两个人,说到:“你二人守在军师帐前,帐内之人若有任何需求,都尽量满足,如有不妥,自领军罚。”
“是!”
那二人回答后安分的守在了慕容明的帐前。
慕容明只见云柒回头,开口,“那云柒便与军师一同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