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南书房的正门都是敞开的。
十七不止一次让人加炭盆,屋内仍不见温度。
“太后那边,可安歇了?”慕初郁不知第几次询问,每次都是问这句话,只字不提沈静禾情况如何。
“回皇上,慈宁宫灯火未熄。”十七知晓慕初郁在问什么,也不揭穿,只如实答话。
慕初郁眉头狠狠一拧,将朱笔扔到一旁,无心于奏折。
“皇上先喝碗燕窝,暖和一下身子,奴才再去探。”十七担忧的道。
“不是让你歇着去?”慕初郁瞥了一眼十七的脚,皱眉道:“这块玉佩,是太上皇赠与朕的,你亲自送到慈宁宫去。”
慕初郁犹豫片刻,摘下腰间的盘龙玉佩,这事让别人去做,他不放心。
十七弯腰,恭敬的双手接过。
这玉佩,跟了慕初郁十几载,从不曾离身过。
据说是高僧开光,有很强的法性,能让佩戴着化危为安。
“奴才伺候皇上用了宵夜,就过去。”十七捧着玉佩,恭敬的道。
“朕又不是三岁孩童,还不会自己吃个东西了?”慕初郁不悦的呵斥道:“赶紧去办差事,待你送完玉佩后,直接去休息,朕这里不用回话。”
慕初郁别扭的拍了下御案,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对沈静禾的关心。
“诺!”十七躬身退下,不敢再劝说。
慈宁宫。
沈静禾高热,有性命之忧。
太后跪在佛像前,念了一晚上的经文。
慈宁宫彻夜灯火未熄,会不会引来后宫的猜测,太后并不在意,没人敢打慈宁宫的主意。
“主子,皇后已经退热了,御医说暂时挺过这一关,您也该去歇着了。”红菇红着眼眶道。
“我佛慈悲。”太后睁开眼帘,望着佛像,虔诚的道:“哀家这一生,虽然吃斋念佛,却不曾求过佛祖何事。惟愿静禾丫头能平安一生,少些灾难。”
待太后行礼后,红菇才上前搀扶,哽咽道:“主子慈善,相信满天神佛定能听到主子的祈愿,全了您的心意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太后捻着佛珠,语气平和的道。
偏殿。
小凝被太后调来,伺候在沈静禾身边。
不过是几个月不见,被发配去浣衣局的小凝,瘦削的不见当初的娇俏,脸色蜡黄的和灾民差不多。
一身粗布衣裳,纤纤十指也布满了茧子。
“主子,这是十七公公刚送过来的,是皇上的贴身玉佩,您一定认得吧?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主子,您一定要醒过来,沈家就剩下您一丝血脉了,您可不能再出事啊!”
“还有奴婢……您在,奴婢在!”
将盘龙玉佩放在沈静禾手心,小凝决然的道。
日出月落,对于昏迷中的沈静禾而言,三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一场无梦的场面。
可对于等待沈静禾醒来的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请太后降罪,微臣无能,只能为皇后娘娘续命,却无法使皇后娘娘醒来。”御医殚精竭力的救治三个日夜后,向太后下跪请罪。
“张御医已经尽力了,哀家不会怪罪与你,下去吧。”太后虽然失望,却也不会乱杀无辜。
张御医在宫中多年,医术自然是被认可的,更是太后的人,不会在救治的过程中使用隐私手段。
看着昏迷不醒的沈静禾,太后对红菇道:“你去一趟南书房,问问皇帝,那日哀家对他说的话,他可是想清楚了。”
“是。”红菇领命,怜悯的看向沈静禾主仆,最终只能轻叹一声。
承悦宫。
南夕月握着夜光杯,精致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狰狞的不敢让人直视。
“娘娘,慈宁宫那边,派了红菇前往南书房,奴婢无能,没能探听出皇后的消息……啊!”回话的宫女,话尚未说完,便被夜光杯砸中了额头,顿时鲜血滴溅。
“奴婢有罪,请娘娘息怒!”
宫女慌张的跪好,等待南夕月的责罚。
屋内的宫女,全都吓得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给本宫更衣。”南夕月擦了擦干净的指尖,路过宫女身边的时候,幽冷的道:“敢偷本宫的夜光杯,按照规矩办事吧。”
“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开恩啊!”
宫女的求饶声,很快消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
在承悦宫,南夕月的冷狠,早已是众所周知,没人敢碰触她的逆鳞。
南书房。
红菇前脚离开,慕初郁尚在沉思中,南夕月便前来请安。
“皇上,臣妾听闻姐姐在慈宁宫养伤,不知此消息是真是假,又不敢去叨扰太后娘娘休息,只能来向皇上询问了。”
南夕月红着眼眶,满眼期待的望向慕初郁,粉嫩的唇瓣紧抿着,更显红润。
慕初郁抬眸,若有所思的视线,凝着南夕月那双不谙世事的脸,并未回话。
“皇上,求您告知臣妾吧!”
“自从冷宫失火,臣妾以为姐姐出事后,便一直寝食难安,自责于去看望姐姐,却没能多陪她一会,也许……”
“你想去看望皇后?”慕初郁打断南夕月的煽情话语,神色复杂的问道。
“臣妾……自是想见姐姐的。”南夕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刹那间充满了华光,激动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姐姐真的活着?”
慕初郁俯首,看着紧紧的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如玉般的柔夷,不知为何想起了沈静禾那双总是充满药香味的手,也是喜欢这般抓着他说话。
但……那是很遥远的记忆,就像上辈子一样。
“……皇上,您听到臣妾说话了吗?”
“臣妾可以去看看姐姐吗?”
南夕月压下心中的嫉恨之情,假装没发现慕初郁的出神,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后乃不祥之身,日后你便不要与她见面了。”慕初郁收回思绪,有些自恼的道:“爱妃若闲来无事,便与其他嫔妃多走动,也能博个贤妃之名。”
南夕月神色微变,委屈的收回手,嘴上却是乖巧的道:“臣妾遵旨。”
只四个字,道尽了无数的委屈与哀怨。
换做是以往,慕初郁必定会安抚一番。
而今日,慕初郁的心绪已乱,根本无暇留意南夕月的情绪。
久等不到慕初郁开口,南夕月福身告退,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南书房。
“传召御医,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利。”南夕月上了步撵后,怒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