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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 默认卷 第一章 我想静静

2000年,京城,京海大学。

夏末的夜色渐渐笼罩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弥漫着青春气息的校园内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躁动的黑纱,黑纱之下,张扬而放肆的青春蠢蠢欲动。

校园西北男生宿舍顶楼的天台上,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天台的栏杆内,神情忧郁,目光复杂地盯着楼下越来越多的围观学子。

楼层并不高,只有六层,不过如果纵身一跳,仍然死得不能再死。

“快来看,有人跳楼!”

“谁啊?这么有种,大晚上的瞧不见模样,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

“听说是历史系大三的学生,就住咱们宿舍楼,名叫何岩……”

“好端端的干嘛跳楼?受了多大委屈呀这是。”

“听说啊,是失恋了……”

…………

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何岩站在天台上,神情平静,心情却很复杂。

——事情,闹大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仍在思考人生。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想独自在天台吹吹冷风,平复一下被心爱女生拒绝后的悲伤心情,为什么搞出了现在这个场面?

两个小时前,何岩在女生宿舍楼下,鼓足了勇气向暗恋了三个月的女生表白,表白的过程自然是很俗套的,无非是一捧发蔫的玫瑰,一番比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更肉麻的情话,以及一脸稚嫩少男故作老练沧桑的中二表情,最后的结果自然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暗恋的女生告诉他,好好读书,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顺便给他发了一张终生制好人卡……

深受打击的何岩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到男生宿舍,独自上了天台,打算在天台看看京城的夜景,悼念一下失败的爱情,顺便释放自己文艺的忧郁的情绪。

夜风微凉,轻拂愁怀,孤独而忧伤的男子坐在无人的天台,静静的品尝着失恋的苦涩,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表白失败后,男生宿舍顶楼的天台出现这样的画面,很符合逻辑吧?

何岩在天台发了一阵呆,然后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楼下开始聚集了一群人,仰着头朝天台指指点点,最后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更要命的是,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校保安,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抖抖索索的不敢靠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他畅谈人生,展望未来。

“这位同学,万事好商量,别干傻事,想想你年迈的父母……”

“同学,你有梦想吗?想想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多少梦想等着你去实现……”

直到这个时候,何岩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然后……心情开始变得很复杂。

这个误会……好大啊!

大得让他无法解释,心中无法抑制地冒出一股深深的惧意,他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而且这事应该不会小,天降横祸的那种。

然后何岩站起身,朝两位保安走了一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害,道:“你们不要紧张……”

保安a颤声道:“应该是你不要紧张才对,同学,不要乱动好吗?出了事儿我们要丢饭碗的,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保安b的口才明显差了一些,期期艾艾地道:“没错,而且……自杀是犯法的。”

画面很诡异,何岩神情平静淡定,而两位保安却惶恐紧张,外人眼里看来,两位保安更像是要跳楼的人。

其实现在何岩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往前走两步,离天台的栏杆远一点,这个误会便算解释清楚了。

不过何岩的性格有点执拗,而且有时候分不清主次,毕竟一个大晚上独自跑来天台看风景的人,性格方面或多或少都是有点与众不同的。于是这个时候何岩非但没动弹,反而想跟两位保安聊聊人生。

“‘自杀犯法’这句话,从逻辑上来说是错误的,它是个悖论。”何岩首先指出了保安b的错误,然后望向保安a。

“其次,你们对我的行为作出了太武断的结论,这又是一个错误,先声明一点,我并没有自杀,我热爱生命,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我都将继续活下去。”

两位保安额头渐渐渗了汗,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神都很苦涩。

但凡保安都受过一点警事训练的,从犯罪行为学上来说,冷静的人比冲动的人要可怕得多,自杀亦同此理,冲动的人容易被劝回来,而冷静的人,那就真的是一心想死了,拦都拦不住。

在两位保安眼里,何岩无疑是那种很冷静很理智的人,生命结束之前说话都那么有条理,显然是个不容易劝服的狠角色。

“这位同学别闹了,不自杀你大晚上跑天台上来干嘛?”保安a擦着汗道。

何岩正色道:“你这句话又错了,天台与楼层之间是有楼梯相连的,而且天台上到处都是学生们晒的被子床单,你知道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吗?”

“意……意味着什么?”保安明显有点词穷了,读过书的人真的不一样,现在的聊天节奏明显被他带着走了。

何岩严肃地道:“意味着,这个天台是公共场所,是任何人都能来的,如果禁止学生上天台,学校首先会封锁天台的门,其次会公布禁令,告诉我们上天台后必须承受某种惩罚处分,而这些,都不存在,所以,我现在出现在天台,并没有违反学校的任何纪律,所谓大晚上来天台自杀,是你们自己武断作出的结论,我本人并不承认。”

两位保安脸色愈发难看了,保安a吃吃地道:“问句题外话哈,你父母……在外交部工作?”

何岩不解地扫了他一眼,虽然奇怪,还是道:“不,我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我母亲是工厂的会计。……还有,你这人很不着调儿。”

保安气得浑身直颤,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倒反过来说我们不着调儿?

神经病人思维广,保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中正平和。

“所以,你不是来天台自杀的?”

何岩点头:“刚才我已声明过了。”

“那你大晚上的来天台干嘛?”

何岩情绪忽然变得低落起来:“失恋了,想静静……”

“静静是谁?”保安立马道。

何岩叹口气:“我说的‘静静’,是动词的那个‘静’。”

保安恍然,接着道:“所以,你是失恋了独自来天台看风景?”

二人互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不管什么原因,同学,能离天台栏杆远点儿么?说实话,我们心里不踏实。”保安小心地恳求道。

何岩点头,举步便走。

走到保安面前,两位保安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胳膊,直到此刻,他们终于踏实了。

“同学,我们知道是误会了,不过,天台这地方危险,还是尽量别逗留了吧,走,我们送你回宿舍。”

何岩皱眉:“你们这种看神经病人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保安a打着哈哈儿,一边拉着何岩往宿舍走,一边没话找话。

“对了,你说你失恋了,让你失恋的女孩儿是谁呀?叫什么名字?”

“她是工商系的,名叫‘静静’。”

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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