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谢臣艺一筹莫展之时，季风的电话铃声兀地响起。
谢臣艺一把抓住救命稻草，赶紧转移话题：“谁的铃声？”
季风看着他“明知故问”的表演，不语。
他掏出手机，冲他们说了一句“失陪”，便走到不远处接起了电话。
而桑芷见谢臣艺支支吾吾的，也不再追问下去。
她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检索小行家，回家在网上搜一搜还怕查不到信息？
谢臣艺讪讪一笑。趁季风讲电话的空档，当下含糊几句便就借口离开。
只有桑芷还留在原地。
她在心里估量了下自己跟安全出口通道的距离，又瞧了一眼专注打电话的男人，心想这点距离应该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她惯有的素养，让她觉得离开时不打声招呼，好像不大礼貌。
于是，她抿了抿唇，眼睛掠了掠狡黠的光，对着季风的背影用唇语道别。
“谢谢你今天的解围，看你这么忙，那我先走了。”
见季风没有转身“回应”，她又比划着口形，无声地说了一句“再见”。
紧接着，桑芷“心安理得”地往安全通道走去。
只是走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姿势出卖了她的心虚。
不仅三步作两步往通道走，中途还借车身掩护行踪，活生生一做贼心虚。
季风的电话听到一半，感觉到身后动静变小了，慢慢转过去。
视线的范围内，早已经不见女孩儿的人影。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他的表情只诧异一下，就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
气息浅浅的。
化在空气尽是丝丝缕缕的无可奈何。
“喂，我跟你说话你笑什么？！我讲了一大堆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苏婉晴在电话那一头听到季风的笑，以为他又将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季风皱了皱眉，将听筒挪远一点：“听进去了。”
“你别跟我扯知不知道，我只想让你说出‘好的，母上大人，我这次不会再放单海滨教授的鸽子。我一定去！’类似这种话，只有身为老母亲的我才安心……等下，我这边再加一竿哈哈哈哈。”
季风：“……”
苏婉晴一边计算着高尔夫球进洞的竿数，一边对小儿子施加压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净放单教授的鸽子。我不管你工作有多忙，这周四你必须去他那里报道，否则别怪我亲自上你公司压着你去。到时候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哈。”
季风：“……”
见季风被吓住，苏婉晴乘胜追击，开始捏着嗓子化身标题党：“震惊！人气插画师竟然被亲妈压着送去做心理辅导！”
季风：“……”
“独家！季风的身份竟然还有这一面！”
季风：“……”
“揭秘！人气插画师的日常生活你不能不知道！”
见苏婉晴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季风的指骨揉了揉眉间，无奈妥协：“周四不行，工作室有点事。我到时候周五过去。”
“那行，我姑且再信你一次。”苏婉晴见好就收，绝不拖泥带水，“但你别想着糊弄我，我在那边可是有线人的，你有没有去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季风：“线人？”
“嗯呐，线人。不过你别想着套我的话，我才不会告诉你线人是祁家的女儿。”
季风：“……”
祁家的女儿。难不成是刚才碰见的祁梦？
唔。
季风的舌尖抵了抵上颚。
这么一说，逃跑的萝莉女孩儿好像也是单教授的学生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泛伏出一丝兴致。
唇齿轻启，他听见自己难得主动答应了一回：“苏女士你放心，周五一定会过去的。”
苏婉晴：“……！！！”
活久见！我算是熬到头了。
＊＊＊
桑芷借着安全通道的图标，成功抵达会场中心的正门。
夕照的晚霞穿过大厅的玻璃，倾洒入室。
原本简约富有现代感的建筑，被渡了一层柔和的光。矗立于城市之中，显得不那么冰霜冷然。
桑芷漫步在会场正门口的林荫道，周身闲闲的，似乎并不着急着回学校。
枯卷的落叶被鞋子踩得“沙沙”作响。
道路旁的金色梧桐叶绕了个旋儿，轻盈地落在她的肩膀。
托刚才事故福，桑芷偷得这半日闲，第一次发现c城的秋晚原来那么温柔。
“桑芷。”
一人儿在林荫道旁放慢了车速，唤了她一声。
桑芷侧过头，定眼看清楚后，发现是倪哲的小卡宴。
她循声走过去。
脚步轻快，落叶跟鞋底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格外地清脆响亮。
“你怎么出现在这边？”倪哲笑道，按下车锁给她开门。
桑芷没有按倪哲的意愿坐进副驾驶，而是径直钻进了后车座。
“我过来这边开会。”
她边应着，边将自己的身子摔进后座椅。
瘫软成一团。
毫无形象。
倪哲对此见怪不怪：“我印象中你开会都有校车接送，怎么这次改步行了？学校提倡环保节能多运动？”
“快别提了。”桑芷的声音太软糯，炸毛起来也像是在念诗， “会议结束后，我导就把我遗落在这边，自顾自地坐校车走了。”
倪哲想象了一下桑芷出来找不到人的炸毛样子，“噗”地笑出了声。
桑芷剜了他一眼，正好被他透过后车镜捕捉到。
倪哲心虚地砸吧嘴：“估计是想让你多运动，别整天待在实验室。你看看你现在，就跟无脊椎动物一样，软趴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车厢塞了一个被迷昏的少女呢。”
桑芷笑嘻嘻地坐起来，身子往主副驾驶的车座缝隙挤：“哈。你要是想开始彩虹屁之旅，那我可就不困了。”
“想得美。”
桑芷的明眸落进倪哲的眼，渐浓了他的笑意。
倪哲是桑芷的青梅竹马，自懂事起就在同一个小区长大。从小就一拍即合，厮混在一起，桑芷待他简直是亲如兄弟。
成年后，倪哲想要突破这一层铁兄弟的关系，往男女朋友的方向发展。但这桑芷没心没肺惯了，情智完全没开窍，对倪哲不来电就算了，还压根察觉不出来倪哲的单相思。
“哦对了。”倪哲指了指车座的抽屉，“里面有两张漫展票。我同事给我的，说是要出差去不了。”
“喔哟，漫展！那我看看。”桑芷按着他的指示，忙不迭地从抽屉拿出两张票。
见她这般兴致高涨的样子，倪哲的笑意更浓了。
“有兴趣吗？我这周五刚好有空，可以当司机。”
“周五啊。”桑芷知道时间后，眼神有点小失落，“周五我得去单导的咨询室值班。”
“那真是碰巧。”倪哲作势就要伸手拿回门票，“只好转送别人了。”
桑芷听到这话，立马将票护在怀里，身子退回到后车厢。
拉开了跟倪哲的距离。
“我只是说那天有值班，又没有说我不去。你那么着急收回去干嘛？”
倪哲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有事吗？这么贵的票可不能浪费。”
桑芷：“值班不代表有事。单导的咨询室那么冷清，随时都可以走人。而且再不济，我可以跟人换班呀。”
倪哲闻言，微微怔愣。
听到桑芷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没好气地笑了。
大概全世界也就只有桑芷这家伙，会用“冷清”来形容单海滨教授的咨询室了。
一个深受上层精英认可，连上市公司的总裁都得排队预约的心理咨询室，从桑芷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一个不正规不入流的小诊所一样。
要是让单教授知道自己的学生这么砸招牌，估计会将她逐出师门。
不过。
倪哲借着等红绿灯的空档，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后车镜里的桑芷。
如果砸招牌的学生是桑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桑芷没有察觉到倪哲的目光，翻看了一下门票后惊喜道：“咦！这漫展还印有茶会的信息。”
“唔，茶会啊，你想参加？”
倪哲喉结动了动，想起了有一次送桑芷去参加茶会的经历。
当时的他车子还没停稳，就见屋子出来几个lo娘，拿着一套裙子，在桑芷的带头下半强迫地要自己穿裙子做lo汉。
虽然她们最后没有得逞，但他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不知道。”桑芷没有察觉到他的惶恐，漫不经心道，”到时候看吧。我最近先物色个人能跟我换班。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哈。“
红绿灯跳成了绿色，倪哲应了声“嗯”，便轻踩油门，缓缓开过十字路口。
而桑芷在将门票放回去抽屉后，就已经重新瘫软在软座椅，闭眼休息。
暖色的路灯光线映进车内，在她巴掌大的脸流转滚动。
女孩儿安静地趴在座椅，表情恬静温柔。
整个人软软的。
宛如成精的果冻啫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