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她悄悄掏出手机来给廖李礼发了短信。
——期末考第三,无处安放的喜悦。
——不愧是我的朋友,改天去学校请你大吃大喝。
——一言为定。
和廖李礼发了短信报喜后,她若有所思的拿出了夹在笔记本里的纸条,定定的看了会儿写在千纸鹤背面的桑延的电话。
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
演员路过抱着书进了教室。
“又没有谁想见你。”成茧调侃到。
“过了个年,一点都没变。”
路过拿本书对着她的脸狂扇了一阵风。
“老班来了。”
奈于形式,成茧没再玩闹,笔直的坐了起来。
“看着同学们一副潮气蓬勃的样子我也很高兴,不管大家新年过得如何都不要再念念不忘。收起你们的心,放在学习上来。全身心的备战高考。”
“我向来赏罚分明,平时不写周报的同学捐献的资金呢,我也将把它门投放到优秀的同学身上去,分发给前十名的同学。”
三月的第一天,她拿到了因为简单的分数而得的一百元。
第五名的路过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小卖部买了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
彰显自己的义气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成茧也用自己的钱买了糖给玩得好的同学,而从老师那里拿到的一百被她当作纪念品夹在日记本里。
晚自习后,她给他发了第一条短信。
“可以和你分享一件好事么。”
“嗯。”
桑延回复得很快。
“期末考了第三。”
她顺便配上了一个笑脸。
“恭喜。”
没有长篇大论,简洁干净的两个字。
却惹起了她的眉眼弯弯,心中一夏。
“走,夜宵去,为你庆祝。”
听见林午的声音,成茧赶紧将手机塞回了书包里,笑嘻嘻的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夜宵并不丰富,一根烤肠一个洋芋粑。
却是异常的开心,今夜必是好梦无疑。
第二天成茧心安理得的睡到了八点,九点全校举行开学典礼,她不慌不忙的收拾完才出门。
遇到桑延,是在早餐店的门口,他骑着送货的小车在她的面前停下。
“庆祝你取得好成绩,带你去转一圈。”
他微微扬起嘴角。
“一会儿有开学典礼。”这句话她只是在心里说了。
她放下了不相干的开学典礼,缓步上了小车的后坐。
车子启动,他们飞驰着穿过了来往着人群的街道。
春风轻柔的拂过脸庞,经过双肩,挑起丝丝长发。
吹得头顶的树叶交响曲般的沙沙作响,拦截了不易显露的汗水。
他的后背微微驼着,耳垂上的银色耳钉时不时便与阳光摩擦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她在他身后,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尽情的享受着一往无前的感觉。
前路的一切都会经过,经过的路程又都倒退到他们的身后。
只有头顶傲娇的太阳和三三两两的云朵不变。
不远处的山川依旧,藏起来的河流依旧。
白桦香樟和枫树依旧。
她在他的身后依旧。
大抵是围着屿界转了一圈的样子。
像一场白日环游的梦。
“下来。”
车在城门洞的外面停下。
她听话的跳下车跟在他身后。
那条路她很熟悉,以前一到周末就和三五玩伴来吃豆花饭。
一个蘸水四个菜,可以无所拘束的吃到饱。
算是她热爱的食物。
看着他径直的走进那家店,她心里难免感慨。
他们爬上陡峭的楼梯去了二楼,由于还没到饭点,整个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你也爱吃这个?”她把玩着筷子。
“隔三差五的来,有家常便饭的感觉。最开始还是余燊带我来的,来着来着就成我一个人了。”
第一次见他接连说这么多话。
“现在又是两个人了。”
她把一双筷子举到他眼前时她就后悔了。
他认真盯着她的眼睛里的透彻感总让她紧张。
——小妹,菜来了。
谢天谢地,还好店里人端着饭菜来到了桌边。
她赶忙拿碗盛饭,然后递给他。
“你会经常和我来么?”
桑延端起碗来便问。
“会。”
她的筷子在水豆腐里晃了晃,豆腐瞬间被弄散。
她又赶紧转移到土豆盘里面去夹了一块土豆放进碗里,第一次在吃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僵硬又不知所措。
“谢谢你。”
她微笑着点点头,并不敢看他说那三个字时的神情。
后来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他们吃完出去的时候已是座无虚席,沉寂终于被准点的热闹打破。
“走走长城吗?”
他突然回过头来说。
“好。”
她看一眼还算宽敞的巷子便与他并排走着。
城门洞豆花饭的旁边是一条两旁都长满青藤的小巷子,清幽宁静。往里走大概一百米,便是直直往上的楼梯。
长到能走到疲惫和厌倦,所以被称为小长城。
登上最高点的烽火台,极目远眺,整个屿界都能够尽收眼底。
成茧向来不爱动,大概走了一半就越来越慢了,总和桑延隔着三四级阶梯。
他总是走走停停,或者直接坐下来等她。
不经意间便采了一把还很稚嫩的狗尾巴草。
“走不动了。”
追赶上他后,她气喘吁吁的说,桑延随手将一把狗尾巴草递给成茧。
“往回走吧。”
桑延站起来准备下台阶。
“不行,怎么也得到顶啊。”
慌忙之间,她一手接过狗尾巴草,一手拽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他回过头来低头看一眼,直接将手握上她的手腕,又继续往上走。
他拉着她,走得很慢很慢。
他只是注视着前方,她则是光明正大的看着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修长而有力量的手。
虽然隔着校服衣,她还是大气都不敢出,波澜只在心里荡漾。
是三月里含苞待放等待四月的花朵。
“到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坐到烽火台围墙的边上。
“上来么?”
他伸出手来,她欣喜的点点头,伸出手去。
手掌与手掌接触的那一刹那,真的像蓝莓味的棒棒糖在心间化开。
“小草丛,未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阳光轻微而刺眼,风却不是很暖。
“我没有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想以后每天都能够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她专注的看着脚下茂密的丛林。
“那你想做什么?”
他问。
“还不知道。”
她突然有些迷惑。
“那你呢?”她转头看着他。
“我?就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屿界。”
他坚定而从容的说。
“那等六月份我高考完,我们一起走。”
她也不知道,怎么张口就定下了诺言。
“好。”
他凝视着她,算是完成了两个人的约定。
连会去哪里都不知道,便说好了一起走。
她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也是,终于不在只是微微的嘴角上扬,不太容易辨认的是有若无的笑容。
那时那刻,十几岁的他和她。
在心里坚定的期待,六月份的到来。
执着的相信,他们会走向同一个远方。
他们不变,什么都变不起来。
“桑延,我们玩个游戏,看谁先下完台阶。”
从墙边跳下来准备返程的时候,成茧突然来了兴致。
“有游戏就要有赏罚,输了要怎样?”
他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一脸自信的说。
“我不怕,随你。”
她一门心思的认为,下台阶轻而易举。
“那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她想也不想的点点头。
自以为自己不会输。
两个人预备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时刻准备往下冲。
“开始啦。”
成茧一声令下,两个人影并排跑了出去。开始是并排,后来成茧被桑延远远的甩在后面。
运动上,再厉害的女孩也是比不过不济的男孩的吧。
输赢明明就是一目了然的。
就在快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刻意蹲下来系鞋带,好等她超过他。
她看得出来,并没有快步的冲下去,而是停在了他的身旁。
“你赢了,小草丛。”
他站起来摸摸她的头。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走下去。”他催促她。
在她心里输赢并不重要,便听话的下到了台阶底部的平地上。
“我就是想为你做一件事情。”
他诚恳的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
成茧自然心慌意乱,好几次低下头又抬起来。
才终于说:“那我想你保护好自己,每天都高兴。”
她仰头看着他,突然耳根有些微红。
“好。”
他微笑着点点头。
她转身小步的走在前面,他就默默的跟在身后。
两个影子时分时合,都在向前方无限延长。
小巷两旁的紫色牵牛花舒卷绽放开的声音好像溜进了心里。
阵阵的清香嗅进味蕾,是无数年华聚拢的静谧。
到学校后,正赶上典礼结束,无数一中的学生向校外涌出。
他送她到楼下,她一下来便遇上了林午正探头探脑的盯着驶远了的车看。
“谁啊那是?还有你早上去哪里了,都被班主任记名字了。”
林午关切的问。
“我,就是起晚了,就不去了呗,去街上随便逛了逛。”
成茧磕磕巴巴的说着。
还好林午不像杨洲那么刨根问底。
她不容易怀疑别人说的话,更不深究话语间是否存在逻辑性。
“好吧,下午咱们百日誓师大会,我在楼下等你。”
“我怎么不知道?”
“你早上没去怎么会知道。”
林午拿起手上的大包瓜子就朝成茧的头上敲了上去。
“你为下午准备的?”
成茧指了指瓜子欣喜的说。
“给房东阿姨的小孩带的,下午的场合可得严肃庄重,激情饱满。哪能带瓜子这样不正经的玩意。”
林午一脸严肃的解释到。
“噢,那我先回去睡一觉。”
“记得早点起。”
林午在她身后提醒到,成茧有气无力的先回了住处,一觉便睡到闹钟响起。
匆匆跑下楼时林午刚好也走在楼梯上。
“小午子。”
她停下脚步等她,两个人径直朝学校足球场走去。
由于是补习班,站在最边上,她们很快便找到了班级大本营。
每个班级都陆陆续续的站满了人,闹哄哄的,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的讲话。
高中生的话匣子离开了教室在这样的场合打开得最大。
“好了安静下来,我请年级主任看看哪个班还在叽叽喳喳的,到时候散会就把她们留下来,站着继续聊。”
刺耳的话筒音响起,整个足球场渐渐沉入一片死寂的安静。
“很好,那么我宣布2016届高三年级高考誓师大会正式开始,请校长发言。”
热烈的掌声荡涤在校园的空气中,山间小草都要被惊动。
然后全体高三生跟着校长一遍又一遍的念了校训。
发出了自己的宣言。
“少年强则国强,请同学们用不懈的奋斗为青春涂抹上最浓重的底色。在此祝愿在座所有同学乘风破浪,金榜题名。”
一个又一个的领导的激烈发言,显然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将那份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力量浇灌到每一个高三生的身上。
而后,是一位名师的演讲。
他们的讲话从来离不开悲戚的音乐和辛苦的父母。
他们势必要将每个人的眼泪逼下来幻化成前行的动力。
少年放心,未来可期。
什么都比不上高考更重要,台上的老师们都宣言那是所有少年唯一的出路,是握在手心里的命运。
是不可以辜负和浪费的时时刻刻。
演讲结束后,大多数人都红着眼眶艰难的抬起来头,但更加坚定的找到了心中的自己。
“好,最后请同学们将刚刚演讲时你们写下的心愿贴到旁边的墙上,只等六月收你们的硕果。”
一个班接一个班的同学冲上去贴自己的心愿,成茧则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将自己的贴了上去。
心里预感总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她没马上走,而是淹没在人群中抬起了头。
果然,桑延就高高的坐在假山的亭子边上。
对上他的那一刻,两个人相视而笑。
——贴完就让道啊。
她被络绎不绝的同学挤了出去,慢悠悠的走回了刚站的位置。
她坐在塑胶草地上抬头看,他却不见了。
她严重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小草丛,小草丛,听得见么。”
话筒里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的抬起了头,她左顾右盼并没有见到桑延的人影。
只是全场都不明所以的开始起哄。
台上的领导老师们也四处找寻着声源。
“小草丛,加油。”
他的声音再次温柔的跳进她的耳朵。
她听见了,那份独一无二的鼓励。
全场的同学都闹腾起来,互相对自己身边的同学高喊着加油。算是一种默契的应和。
然后是一阵接一阵的笑声。
其实老师和家长们把少年们想得太脆弱了,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一批人。
他们无所畏惧,敢于直面。
挂着眼泪也能开怀的笑出声来。
像八月午后的向日葵,绝不低头。
“肃静肃静,等我找到刚刚闹事的同学,一定严惩不贷。好了,请各班快速疏散回教室自习。”
——啊,都只有半小时就放学了,还自习呢。
周围一阵的抱怨声,成茧站起来再抬起头看时,桑延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穿一件酒红色的卫衣,格外的亮眼。
就像教室外开在墙角的红色玫瑰。
千万不要笑,笑容是根刺。
那根刺从2014年的夏天第一次相见就扎进了她的心。
她手向身后指了指,示意他自己要回教室了。
他点点头,光芒一般的笑容毫不吝啬的展开在脸上。
刺向她的心间,她赶紧摘下眼镜转身顺着人群往教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