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琛愣了一下，还真让舒绿给说着了，穆浩初这次来便是想要对凤榆县用兵。

凤榆是泯江以北第一大镇，地处苏省和莞省的交界之处，原本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凤榆县也算得上是富庶了。但是由于前些年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塌方、泥石流，救治又不及时，更有流匪趁火打劫，导致凤榆县民生凋敝。

如今，那里贫穷落后，根本就是个烂摊子，且不说拿下了之后能不能成为进击莞省的跳板，光是要重建那里的经济便需要一大笔开销。

现今这个世道，南京政府一直想要裁军，而裁军与否主要是看一方要员的政绩。光是所占领地大，幅员辽阔，不出成绩，一点儿用也没有，还是要被列入裁军之列。

所以，无论是叶督军还是他，都很不赞成在这个时候攻打凤榆，不知道穆浩初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说凤榆这个地方真的有它的潜在价值？

穆浩初借着这次的事情想让叶子琛帮他说话，叶子琛也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帮他可以，但是攻下凤榆之后，凤榆这块地方必须由他穆浩初自己治理，若是三年不出成绩，到时候就要军法处置他。

他本以为穆浩初会知难而退，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叶子琛看了看舒绿：“没事，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嗯，好。”

叶子琛帮她掖了掖被角便站起身准备出去，舒绿却在后面叫住他：“大哥。”

“嗯？”

“夜里冷，你身子不好，多加床被子。”

叶子琛唇角浮上一抹笑意，转身道：“我这个老毛病了，盖多了反而觉得燥。”

舒绿眉头皱了皱，肺痨之症本会体虚发热，夜晚亦会盗汗，盖多了倒确实难受，可是又受凉不得。她笑了一下：“现在西医发达，以大哥的条件，想必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养着。”

叶子琛听到她这番话，知道她是好意，笑道：“还说我呢，你自己就不注意，好好休息吧，一会儿我叫人给你把吃的送上来。我听人说感冒了要喝些鸡汤，你等着，我叫她们去做。”

舒绿失笑：“我只听说受凉了要喝姜汤，可没听过要喝鸡汤的。”

叶子琛道：“喝一些，总不是坏事。”

“嗯，听大哥的。”舒绿平日性格温和，乖巧懂事，很容易讨人喜欢。

晚上的鸡汤也是叶子琛亲自送上来的，舒绿喝了鸡汤，出了一身汗，头倒没那么重了，只是睡到半夜突然被冻醒了。

舒绿睡觉一向警觉，更何况今天遇到了穆浩初，虽然叶子琛给出了解释，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立即睁开眼，黑暗中果然就见一个人影翻身进了阅读室。舒绿不动声色地扣了一枚长针在手。

虽说这些天翻她阳台进来的只有穆浩初一个人，但是穆浩初也没有在深夜里进过她的屋子。舒绿扣了针在手上，静待那人靠近。

黑暗中那人慢慢向床边靠近，然后出乎舒绿意料地轻轻叫了两声：“舒绿，舒绿……”

舒绿伸手开亮了床头灯，就看见一身黑衣的穆浩初带着一身寒气立在床前，她悄无声息地将针收了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病了。”穆浩初并不是为了探病而来，但不知为何得知她生病后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此时一开口便说了出来。

“小风寒，已经好多了。”舒绿抬了抬眼，“不过你要是不深更半夜来吓我一遭，我一定会更好的。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 他原本是有事而来，但此时被舒绿一语道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下不来台。

舒绿失笑：“自然不能，且不说我们白天已经见过面了，单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从楼下爬上来也很不容易吧？这里可是督军府，要冒多大的风险你比我可清楚多了。万一这时候我一嚷说是遭了贼，你难道要灭我的口不成？”

“有何不可？”

“你不会！快说吧！”舒绿掩口打了个呵欠，“说完了我好睡觉。”相处的次数多了，她也知道穆浩初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冷漠，其实心肠并不十分坏，因而跟他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穆浩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确实是找你有事，我听说你有过目不忘之才，你可还记得当时的城防图？”

舒绿吃惊道：“你还要那个城防图？你还没对霖州……”说到这里，她想了起来，“你不是说如今城防都已经改过了吗？要那张图还有何用？”

穆浩初道：“自然是有用的，你若是还记得就帮我画下来，稍微出点错也不要紧。”

“你什么时候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你等我一下。”舒绿起身披了一件大氅，就向小阅读室走去。

“哎，等等。”穆浩初伸手拦住她。

“怎么了？”

“你还生着病，我明天找你拿吧，你先休息。”他说罢不等舒绿开口，便直接从阅读室的小阳台翻了出去。

舒绿轻吁了一口气，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却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将那张城防图画了出来，她虽然记忆力过人，但到底隔了好些天了，有些地方总是觉得似是而非，不过好在穆浩初说有些差错也不打紧，她也就心安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要这张城防图是要去干什么。

次日，天空又开始下雪，舒绿因为到天快亮时才入睡，起来得有些晚了，一下楼便看见穆浩初和叶子琛坐在客厅里相谈甚欢。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舒绿走到楼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她瞅了穆浩初一眼，问道：“大哥，他来做什么？”

叶子琛尚未开口，穆浩初倒是说：“你这小媳妇儿很不欢迎我啊！”

叶子琛哼了一声：“她不欢迎你，你不是也来了？”

穆浩初冷哼道：“她不欢迎，你必然是欢迎的。”

舒绿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叶子琛，叶子琛并没有给她解惑，只是对穆浩初道：“那也要你的诱敌之计奏效才行。”

穆浩初冷笑道：“你放心，只要饵下得足，鱼儿必然会咬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