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哥,你这是几个意思?”周远心里微微一惊,但面不改色,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
丧辉用枪使劲顶了一下周远的头,“别**演了。”
“辉哥,你是不是嗑药了。别开玩笑啊。”
“王八蛋,刚才在包间里,你跟那几个警察全程对眼神,你当我瞎?你**要不是卧底,那帮警察一冲进来就能把你给撂倒了,还能让你活到现在?”丧辉扯了一下嘴角,不由分说从周远腰里抽出手枪,瞟一眼,狡诈地笑了,“呵,警枪,还有编号呢,这回你**没话说了吧?恩?”
周远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进入戒备状态,他神经紧绷,多年的刑警经验,让他迅速对现况进行了判断,他沉默片刻,严肃地说道:“丧辉,你把后边这女孩放了,咱俩单聊,行吗?”
“聊个屁。你是警察,我是毒贩。咱俩可没得聊。”
“放了人质。我替你争取个宽大。”
丧辉听了,嘴角抽搐两下,“警官,怎么个宽大法?”
周远听到丧辉感兴趣,以为有门,他定了定神说道:“你要是放了这女孩,算你主动放弃犯罪行为。”
“哈哈哈。”丧辉放肆地笑起来,好像这是他听过的最大的国际笑话,他不由自主地摇晃起脑袋,“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包里的毒品够我枪毙十回的了,行了你也不用跟我玩什么心理战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送你们俩一起上路。”
周远心里一沉,他咬紧牙根,脚下在加速踏板上狠狠踩了下去。
此时天边一抹橘光渐渐浮出地平线,残夜中几颗星星若隐若现,静谧的幽蓝笼罩整座城市,东港市的沿海公路,蜿蜒空荡,一辆小车正在上演末路飞驰。
周远紧紧握着方向盘,他脸上不动声色,但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车窗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他突然猛打方向盘驶出了主路,开上一条小路,而在小路的尽头,是一处断崖。
大毒贩丧辉意识到路线不对,他警觉地环视四周,窗外车前灯照射出的泥土路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攥住枪的手渗出汗水,“你往哪儿开呢?”
周远没有回答,脚下用力。丧辉感觉到车速更快了,他慌乱地用枪顶周远的脑袋,“我**问你呢,往哪儿开呢?”
周远慢悠悠地说道:“你不是要送我上路吗?我帮你一把。”
“你**疯了?前面没路了!停车!!停车!!”
断崖近在咫尺,快速地进入肉眼可见的范围,车却还在加速,转速表、车速表都接近极限,汽车像是一头冲向战场的野兽,发出嘶吼般的轰鸣,此时此刻,车里所有的人都紧张到了极点,生死一线。
“停车!!!!再不停车!!我崩了你!!!”
“开枪啊!来呀!!!”
“你**……”
“你不是牛逼吗?接着玩,我陪你!”
“我不想死啊!!!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别吓我!!!!我不想死!!!!”
“刀尖上摸爬滚打,就这点胆量?!”
丧辉已经听不见周远在说什么了,他惊恐地望着眼前断崖施工地离自己越来越近,死神正在向自己招手,他瞳孔放大,两腿发软,再也拿不住手枪,他胡乱地超前面挥舞手臂,疯狂大叫,“***祖宗,停车!!!!”
精确地计算到最短可控停车距离,当汽车行驶到这一点,周远猛地踩死刹车踏板,同时迅速拉起手刹,手舞足蹈的丧辉像弹球一样向前飞出去,瞬间把前挡风玻璃撞出个大洞,卡住了。斜靠在后座上的人质白小鹿滚了下来,卡在两个座椅的中间。
汽车随着惯性打转,在悬崖边戛然而止,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海风刮过的呼呼声。
白小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惨过,去歌厅要稿费没要着,还被人抓去当了人质做肉盾,最后经历了绝命飞车和生死漂移,那车绝对转了10圈才停下来,当时的情景简直不堪回想,被救下来以后,她就吐得七荤八素,差点没把胃吐出去。
而如今,她不但没能回家,还被扣在警察局被人质疑是干那行的小姐,这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白小鹿盯着眼前的男人,残留的酒精让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她眨了眨眼睛,脑袋有些不清醒,“对不起,你说什么?”
周远头也没抬,在本上做记录,“你刚刚说,你去夜总会是去找老包要钱。老包是你客户吧?”他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答复,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白小鹿,“客户啊。你们这行业不都这么叫吗?”
白小鹿蹭地站了起来,她觉得受到了致命的侮辱,“你说清楚了,我哪个行业?”
“还用我说吗?”周远正襟危坐,此时的他换了一套衣服,脑门上贴着创口贴,对于经常去执行任务的周远来说,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现在让他最头疼的是眼前这个丫头,穿得不堪入目不说,更是喝大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他实在没有多少耐心,可还得把事情问清楚,“像你这种年纪轻轻不拿自己青春和身体当回事,出来瞎混挣个零花钱的女孩我见多了,你别那么激动,坐下。”
“你!”白小鹿都快要气炸了,她浑身颤抖,牙咬切齿,恨不能扑上去咬周远几口,“你听仔细了,我不是坐台小姐,我是个编剧!!”
“编剧?”周远愣住了。
刑侦支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纷纷侧目看着白小鹿。
周远干咳了几声,冲白小鹿笑道:“一个编剧不坐在家里好好写东西,跑到那种地方,还穿成这样,你觉得我能信吗?”
白小鹿死死盯着周远,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目光炯炯,“我要投诉你!”
周远又是一愣,“投诉?投诉我什么?”
“你瞧你那样儿,根本不配当一个警察,你就是个地痞!”白小鹿愤愤地说道。
周远愣了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双眉紧锁,“你再说一遍。”
“地痞!!”
这下整个办公室都炸锅了,其他警员纷纷站起来怒视白小鹿。
警员刘峰年轻气盛,他愤怒地对白小鹿说:“我告诉你,我们可有监控,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我负责!”白小鹿抬头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后抬手指着周远,“他能为他说的话负责吗?”
白小鹿气焰嚣张,连平时不太与人争执的女警陈怡也看不下去了,她皱起眉说道:“你怎么这样?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三个月的工作几天差点让你给搅黄了,我们都没说你什么。而且要不是我们头儿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了,你还能站在这儿犯浑吗?”
作为编剧白小鹿,脑海里立刻反射出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台词,她反击道:“那是他应该做的,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是警察的职责!”
老警察吴大可啧啧两声,“小姑娘,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行了,别跟她说那么多。”周远作为刑侦一队的队长,制止了大家,他强忍住心头的怒火,看着白小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是编剧也好是什么也好我不管。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清楚,否则别想走。”
“你!”
白小鹿气鼓鼓地看着周远,周远微微蹙眉,他身材挺拔,比白小鹿高出一个脑袋,站在白小鹿面前,严肃地俯视她。
两个人一个剑拔一个弩张,对视了好一会儿。
白小鹿气势上输给了人家,她气哼哼地收了目光,转身就走。
周远再次被雷到,这丫头真是不安常理出牌,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周远一拍桌子,“你站住!”
警员陈怡和刘峰赶紧起身去拦白小鹿,三个人纠缠在一起,白小鹿甩着两只胳膊,人猛地往前冲,两个警员用手臂张开网拦着这头小疯鹿。一时间,整间屋子混乱一团,吵闹声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周远气得脸色铁青,“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办公室外面路过的警员纷纷驻足观瞧,何时见过周队的屋子这样热闹过,真新鲜。
白小鹿酒彻底醒了以后做了三件事,一、快速地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行为做了小小的自省,二、老老实实地做完了笔录,三、给最好的姐们袁明清打电话让她来捞自己。
白小鹿回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看到办公室里的警员们,有点不好意思地尬笑了两声,毕竟她不久前刚借着酒劲大闹了一场,现在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好像也不太可能。
她一边乖乖地坐到椅子上,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
女警陈怡把食物放到白小鹿面前,抬了抬眉毛,“吃吧。”
白小鹿本来还端着架子,可一闻到美食的香味,大脑就立刻洗白白了,她再无淑女风范,甩开后槽牙,狼吞虎咽地吃起包子喝起粥,一时间风卷残云,边吃边呜呜地说:“饿死我了……好吃,好吃,真香。”
正在吃馄饨的周远哪儿见过这种架势,忍不住劝道:“慢点,别噎着了。”
白小鹿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吃得欢畅,袁明清风风火火地跟着一个警察走了进来,白小鹿看到是闺蜜袁明清来了,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她激动地扔了筷子,风一般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清清!!”
袁明清见白小鹿活蹦乱跳的,总算松了口气,“小姑奶奶,你吓死我了,没事吧?”
“没事了!我又满血复活了!”白小鹿比划了胜利的剪刀手。
袁明清帮白小鹿办好了手续,向刑侦支队告别,刑侦支队队长周远例行公事地安慰了几句,最后说道:“有事再找我们。”
白小鹿听了,立刻回馈周远两个大白眼,然后对袁明清小声嘀咕,“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了。简直了,极品。”
袁明清怕周远听到了又惹出事,赶紧冲白小鹿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往外走,“行了,出去再说。”
两个人出了公安局,外面刚下过雨,蓝天白云水洗过一样清明,白小鹿顿时感觉压在她身上的大山消失了,她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活过来了!差点被搞死!!”
袁明清也松了口气,冲白小鹿瞪眼睛,“妈呀,都快吓死我了,小姑奶奶,你怎么讨薪讨警察局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都可以写部剧了!!回去我再给你细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白小鹿仰天长叹。
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不止白小鹿一人,周远也觉得自己最近走背字,喝个凉水都能塞牙缝,这刚刚抓了丧辉送走了活宝白小鹿,前脚刚清静一会儿,后脚乔局长就带着个青瓜蛋子来找他,说什么给他输送新鲜血液。
周远心里郁闷,他是说过自己这边人手不足,可乔局长也不能给他这么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娃娃啊,看看乔局长给刑侦二支队、三支队配的人,一个干过缉毒的,一个立过三等功的,都是即插即用型的,可给他送来个学霸,能顶个屁用。
周远好说歹说想要婉言谢绝,可乔局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让他带,最后用命令的口吻说:“人就交给你了!”
周远是干生气上火,一点辙没有,最后只能服从命令收了这个叫陆昊的新兵,他让刘峰他们给陆昊找个地方,自己脚底抹油走了。
不过要说最近最让周远烦心的,还是林瑶。
林瑶,是周远的女朋友,两个人已经交往了两年,最近却出现了感情危机,林瑶和周远摊牌,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要不跟大头把两个人结婚买房的钱要回来,要不就分手。当时周远脑袋轰鸣了一声,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耳边一直回响着林瑶的声音,“周远,我觉得咱们俩还是分开吧……我没在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一下。”周远觉得那时自己的心脏有那么一刻停止了。
周远走进一家咖啡厅,咖啡厅地处海边闹市,占地不大,小小的一间,但装潢得十分典雅颇有韵味。
店里环境温馨舒适,稀稀散散地坐着几桌客人,慵懒的爵士乐似有似无地飘着,然而如此怡人的气氛却被角落里不伦不类的声音破坏了,那声音就跟杀猪般叫唤,“我看见他了,看见他了!山上,东105……我靠,我被狙了,快拉我!赶紧啊!”
周远大步流星走过去,给那个正乱喊乱叫的人后脑勺一巴掌,骂道:“干嘛呢,跟神经病似的。”
大头正全神贯注玩游戏,莫名其妙地被打了这么一下,气得回过头就要玩命,一看是周远,立刻蔫了,他一脸遗憾地放下手机,“吃鸡呢。没玩过啊?”
周远在大头对面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递过来一份菜单,周远看都不看,摆摆手,“冰水,多放块冰。”
大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一边整理发型一边试探地问:“怎么了,不会是,跟林瑶又吵架了?”
周远转过头望着窗外远处的大海,沉默了片刻,暗哑着嗓子说道:“她要跟我分手。”
大头一拍大腿,毫不犹豫地说:“好事啊!我早就跟你说,你们俩不合适。你想想,她是空姐,你是警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俩人一年在一起的时间超不过一个月,这叫谈恋爱吗?”
周远瞪着大头,剑眉紧锁,脸沉得像黑锅底,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吓得送冰水的服务员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周远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冰冰凉,他吃了两块冰在嘴里,咔嚓、咔嚓嚼碎。
“早分早好。哎,你们单位不是有个单身女青年吗,叫什么,陈怡,我觉得就不错。”大头笑道。
“滚蛋!你能不能有点正经?”
“我挺正经的,漂亮,家庭条件好,岁数差点,无所谓,现在就流行这个。”
“我……”周远把玻璃杯“哐啷”拍在桌子上,他盯着桌面运了一会儿气,最后艰难地抬眼望向大头,“我借给你的那钱到底怎么着啊?不是我逼你。林瑶跟我翻脸,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事。我借你的那钱,是我们准备结婚和买房子的首付款,当初借你,也没跟她商量……”
周远还没说完,就被大头打断了,“所以我跟你讲,这种女的没法跟她过,眼里只有钱。你说你一个警察能挣多少?工资奖金加一起一个月就那么点,这将来你们俩要是真结婚了,‘咔’你把钱往她那一交,你说你还怎么过日子?”
“哐!”周远使劲锤了一下桌面,把大头吓得一激灵,周远气得瞪起眼睛,“别**装糊涂,我问你什么时候还我钱,扯这么多闲篇干什么?!”
大头咽口唾沫,赶紧赔笑,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我这不是公司现在遇到难处,实在周转不开嘛。”他偷偷抬眼看到周远沉着脸把冰块嚼得咔嚓、咔嚓响,又吞了口吐沫,“那什么,要不,我出面去跟林瑶解释一下?”
“你还出面?”周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大头,真是头大脸也大。
周远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打电话的是老警员吴大可。
周远立刻警惕起来,“说。”
“周队,老鹰嘴那边的海滩发现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