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然捧起白勾玉石,神情茫然。
细细端详,侧面那一行小字分毫未变。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熟悉的字迹,不同的时空环境,安然神色复杂,前世的回忆在脑海中呈现:“送给你,这是我在海边无意发现的。我爱你,爱到想把心掏出来证明。但我突然意识到:没有心的话,我如何陪伴你。这块石头,我觉得它和我们很投缘。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的话,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你。梦妍,答应我,时刻把它戴在身边,可以吗?”
“是你吗?”安然把白勾玉石攥在手心,神情激动,“陈泽,你陪我来这里了。”
“放心,我会把你戴在身边,永远不会摘下来。”
这块石头的存在,时刻提醒她前生的一切。二十一世纪,繁华精彩的世界,无情冷漠的家族,传奇多变的人生,还是……刻骨铭心的挚爱。
陈泽,也许我的余生中,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爱意。如果不是你,我依然会活如行尸走肉,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知晓死的恐惧,才能够明白生的可贵。
现在,她想活着,活着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
人活在世上,无法生而显贵,至少死得其所。
这是她的原则。
前世,冷傲睿智的她也受不了孤独的折磨,任由他人算计杀死自己。
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为一个人去死,而是为他而活。
现在看来,这个身体她还是很满意的,年轻美貌,家室良好,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嫁人。
赐婚的事以后再说吧,先换件衣服。
安然把玉石收起,然后走向衣柜。
打开衣柜门,目光流转,上下翻腾,终于在一堆姹紫嫣红找出一件素雅的裙子。
拍拍白裙上的灰尘,安然嫌弃的看着衣柜里那堆花衣服,不是款式老土,就是旧得褪色,没几件好的,穿出去得被人笑掉大牙。
突然想到什么,她目光一凝,面色难看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府里每隔三个月都会给各房主子定制新衣。按照规矩,嫡女有四件,庶女姨娘是两件。
安然不受宠,下人轻视怠慢,已经将近两年没收到新衣了。
“真是的。”安然目光幽幽,声音轻曼,“身为安府嫡小姐,被他人这般怠慢,忍气吞声可不是我的性子。”
话落,清亮的眸子闪过凌厉的光芒。
熟悉她的人知道,当她这样表现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为那个人默哀吧。
安然走回到床边,脱下这身褶皱的病服,然后换上手中的素裙。
裙子素雅简单,穿着很合适,安然满意的看着,轻快的转了几圈。
过一会,她停下来,理了理头发,正欲走向梳妆台打扮一下,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喧闹:
“听闻长姐病重,我好心前来探视,你们竟不让我进去。以为得圣上赐婚,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才没几天,就摆上王妃的架子了,简直是放肆。”
这声音清脆响亮、轻悦动听,想来是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只是,这话尖锐刻薄,让人听着不住皱眉。未见其面,就对来人的好感下降几分。
“二小姐赎罪,奴婢万万不敢。只是……小姐她刚醒来,身体虚弱,不方便见人。要不,您容奴婢先进去禀报……”是小环的声音,她语调惶恐,想来也是害怕的不行。
“大胆,哪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二小姐不耐打断,语调拔高,说不出的嚣张跋扈,“莫云,给我掌嘴。”
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屋内,安然脸色阴沉下来,敢打她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了,安玲珑,她的嫡妹,性喜奢侈、横行霸道,以前没少欺负她。
探视?真搞笑,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是来找茬的吧。
这么肆无忌惮,是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人善被人欺,她已经不是原来一味只知忍让的安然了,想找她麻烦,她接着。
‘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的推开。
安然抬起眼眸,镇定自若的看着闯进屋子里间的一行人。
中间的少女,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一袭火红色苏锦裙,腰间金丝轻纱环绕,妖娆妩媚、华贵凌人。
她生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眉如新月,唇红齿白,鼻梁高挑,明艳动人。
是个美人,可摆在脸上的倨傲,给她的美貌打了折扣,娇艳的面容看着艳俗了起来。
安玲珑刚进来,也没看安然一眼,就迫不及待先声夺人道:
“长姐生病,我原本还很担心,但一见到姐姐,妹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虑了。有句话说得好,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起的福。天家至尊至贵,姐姐受不起是很正常的。”
听着这番话,安然不由笑了起来。
还以为会有什么凌厉手段呢,结果就几句嘴炮,以为这样就能打垮她,真够幼稚的。
打嘴仗,她最擅长了。
安然垂眸一笑,玉手轻抚秀发,漫不经心的开口:“皇恩浩荡,圣上亲旨赐婚更是无上的荣耀。有天家贵气庇佑,长姐定会福寿康健的。妹妹是多心了。”
听到这番话,安玲珑不由得一愣,这是安然说的话?她这个内敛胆小的长姐什么时候变得口齿伶俐起来了?
“你……天!”安玲珑终于抬起头,但看到安然的那一刻,不由倒吸一口气,震惊的瞪大眼睛。
妙龄女子静静坐在床上,一袭素雅白衣,纤尘不染,包裹着她窈窕的身子,飘然欲仙。
柔和的曲线勾出她精致的五官,天香国色,完美无瑕。
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琉璃般透彻,似寒星宝玉、熠熠生辉。她眸底闪着冷清的光芒,雍容高贵之气浑然天成。
安玲珑不可置信,她平日最瞧不起的长姐,生得这般绝色倾城。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都长大嘴巴,傻愣愣的看着。
她们也无法相信,眼前如天仙一样般的女子,会是安府最不起眼的大小姐。
在她们震惊呆滞的注视中,安然淡漠的勾起唇角,缄默不言。
房间寂静一会,安玲珑最先回过神,她愣愣开口:“你……真的是安然?”
安然目光一凌,背到身后的手攥握成拳。
她问到了,必须小心回答。
即便灵魂转换,但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安然没有错。
安然微歪脑袋,神色自然道:“为何这样问?七日前我们不是还聚在前厅听旨吗。短短几天不见,妹妹就不认识我了?”
七日前?安玲珑面色阴沉下来。
就是那天,安然被册封为大昭摄政王妃,一步登天、荣耀至极。
皇权至高无上,圣旨下达,全府的主子都得跪地接听。
当时,她气得全身哆嗦,脸都紫了。
在她身旁,一向会隐忍、装模作样的胞妹,也是满脸的嫉妒不甘。
凭什么?这样一个废物能成为王妃,嫁给大昭国那个让无数各国贵女公主牵魂梦引、求之不得的人物。
摄政王顾长卿,身份尊贵,权势滔天,无人可及,更难得的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洁身自好。
这样世上无二的好婚姻,落到她最瞧不起的长姐身上。
安玲珑又气又嫉又羡又恨,如果说以前对安然的厌恶只有三四层,那现在就升到十层,无以复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她就想找安然的麻烦,但母亲严加制止,并派遣心腹严厉看守,她愤愤不平。
没几天,安然失足溺水,生命垂危的消息在安府传开。她兴奋不已,直道苍天有眼,然后她日夜诅咒安然去死,可事实并没如她所愿。
经过太医的救治,人很快转危为安,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玲珑咬牙切齿,愤怒之下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都摔碎了。
太可恶了,这个贱人,怎么就这么命大呢。
今天,好不容易把母亲的心腹支开,她带着人来到安然的寒雨院,想把人磋磨羞辱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但没想到,示威找茬不成,她反被人震慑住了。眼前这个风华绝代、仪态从容的女人是她的长姐,搞错了吧。
开始非常疑惑,但听安然提起七天前的事,她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这贱人定是在藏绌,时机成熟才显露真身,太狡猾了。
想明白,安玲珑霍然抬起头,表情愤恨,嘲讽道:“没想到啊,原来长姐才是这府里最会演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