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很快恢复笑容，温声道：“小姐院子人少，怎么忙得过来，还是让奴婢们搬进去给您摆上吧。”

“哦？”安然抬眸凝视她，意味深长，“我这人少没错。母亲心思缜密，既然被褥摆件都送来了，应该也预计给我送来丫鬟吧。”

晴空大汗，她怎么会知道？！这事不算秘密，但命令刚刚下达，松柏院现在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时间这么短，不可能传这来，寒雨院位置这么偏僻。难道，大小姐会未卜先知不成？

越想越心悸，晴空颤颤拿起绣帕，擦掉额头的冷汗，僵笑道：

“小姐孝顺聪慧。不错，夫人已经下令了，最多两天就为寒雨院送来新丫鬟。”

能成为主母亲信，当上松柏院大丫鬟，怎么可能没几分本事。

晴空知道，如果自己否认，那很可能被大小姐拿捏住，落下话柄。若将来大小姐用她的话作借口，拒绝夫人选出的丫鬟进门，肯定会生一番波折。到时，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惨了。

反正采选丫鬟是事实，预计给大小姐送也是真的，直接承认没什么。夫人知道后就算不高兴，最多也就骂她两句，比被厌弃好太多了。

就像雨荷，她失宠了，现在夫人对她的冷待很明显。雨荷的日子不好过，底下二等丫鬟都窥视她的身份，想取而代之。

说起来，雨荷的处境还算好，不像百秀楼那边……昨日二小姐大发雷霆，牵连打骂身边丫鬟。最后，还把这么多人赶出百秀楼。

被主子放弃的下人还有什么出路，这些人的前程已经毁了。最惨的是莫云，落得这个下场，真让人心悸。

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世道就这是如此，奴才卑贱，他们的生死握在主子手里，而主子们的前程握在更尊贵的人身上。

说到尊贵的人，大小姐她……圣旨赐婚，未来的大昭国摄政王妃。这份尊荣，可谓世间难求。再过一年，大小姐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她不由抬眸偷看安然，顷刻间对上后者回望过来的眼神。

清澈美丽的眸子，闪烁冷冽的光芒，仿佛能把人心看透。

好可怕的眼神！晴空心头一震，赶忙躲开视线。

安然收回注视，叹息道：“这寒雨院人少，我们主仆三人相依为命，清净了五年，一时来新人还真有些踌躇。因昨日之事……想来不止我这，二妹那肯定也是有安排的。母亲真是贤德仁善，有大妇之风，这事我一定跟父亲言明。”

晴空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尴尬。寒雨院缺少下人五年都不见关心，而二小姐那儿不过一日就有了安排。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什么贤德仁善，大妇之风，这话意味深长，分明就是讽刺林氏虚伪。

“大小姐言重了，夫人……还是很关心您的。”晴空勉强开口，说着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日久见人心。十五年时间，足可以看透他人的好心和恶意。”安然神色淡漠，“告诉你主子，不用白费力气了。”

晴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一时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之前，她做好被羞辱的准备，但没想到大小姐如此厉害。言辞犀利、暗含讽刺的针对夫人，偏她说得是事实，让人无法反驳。

最后两句话更狠，大有与夫人一刀两断之意，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把东西放下，你们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我这寒雨院庙小，没有招待之地。”话落，安然不再看她们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放下东西，我们走吧。”

晴空脸色惨淡，这么多人在，这些话瞒不住，夫人大发雷霆是必然的。主子不顺，奴才也跟着倒霉。她做为领头丫鬟，首当其冲是夫人发泄怒火的对象。

一行人陆续放下东西，然后灰头土脸的走了。

吴妈给小环使眼色，自己去关院门，小环进屋侍候。

小环提裙踏入房间，把房门轻轻关上，转身看着自己小姐倚窗而立，一派淡然的神色，不由面露担忧。

“小姐……她毕竟是当家主母，我们这么不给她面子，不太好吧？”

小姐力挫林氏的人，再次大发神威、扬眉吐气。她高兴的同时也生出几分忧虑。林氏非善类，受到这样的嘲讽，不可能无动于衷。

纵然小姐被赐婚，但还有一年时间，出嫁前都要住在安府。林氏作为主母，手掌中馈，纵然明面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使些绊子再容易不过了。

安然轻摇摇头，不在意说道：“不用担心。林氏是继室，有自己的儿女，自然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我身为原配之女，本就是她的挡路石。如今，我得这么显赫的婚事，又一改风格与她针对，林氏已然我入骨，我们仇怨深固，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了。她本人也就罢了，对她的仆役我有必要虚伪奉承吗？”

“小姐说得对。”小环恍然大悟，续而低下头，“奴婢真是愚笨，竟连这些都想不到。”

“傻丫头。”安然不由笑了，温言宽慰，“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庆幸有你这样忠心的丫鬟。”

原身太过怯弱，完全没有身为嫡长女的气度和凤仪，又不得安成所喜，林氏也对其冷漠置之，下人在她身上看不到希望，自然不愿意侍奉她这个无能的大小姐。

十多年来，按例调来侍奉的丫鬟都跑了个干净，只剩吴妈、小环两个人愿意留下，这足以证明她们的忠心。

吴妈作为奶娘，对先夫人沈氏忠心耿耿，她在后宅生活多年，踏实稳重，老有经验，是个很好的帮手。

小环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有句话‘巧伪不如拙诚’。作为她的人，聪慧是次要的，她更看重忠诚。况且，小环还年轻，有不对的地方她可以帮着调教改正，相信没什么问题。

听了安然的话，小环十分感动，她眨动水汪汪的眸子，聚集在眼眶内的金豆子快要掉下来了。

安然走过去，轻弹她的脑袋，调侃道：“傻丫头，别哭了。我们去喊吴妈，合力把那些东西搬进来，摆置好。记住，速度要快，我另有计划。”

…………

半个时辰后，安然擦拭下额头的汗珠，满意的看着因摆置好东西，显得焕然一新的房间。

看了眼高升的太阳，她问：“这个时候，父亲快下朝了吧？”

“没有意外的话，这时应该已经散朝了。过两刻种，老爷就会回府。”吴妈回道。

“好。吴妈，你去大厨房拿些点心过来。小环，你就在这里陪我吧。父亲回府会来看我，大家都做好准备。”

“真的吗？太好了。”

二人都一脸喜悦。老爷亲自前来，足以证明他对大小姐的重视之情。不说别的，这是让父女二人培养感情的绝好时机。

“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此事办妥。老爷爱吃什么点心，奴婢都知道。”吴妈拍着胸脯说道。

“小环想不出好主意，但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环一定会尽力完成的。”小环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听着二人诚恳的话，安然心里一暖，她快步走上前，郑重说道：“放心，不会让大家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