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跳舞,我们可不敢在少帅面前献丑,毕竟论相貌,这里可没人比得过少帅,更没人能比得过……那位红泪姑娘啊。”
男人们会意地大笑起来,同时也无意中抬了程黎风的面子。
能在海城滩混得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程黎风从前是默默无闻,可现在却俨然成了程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就算程沣还没有正式宣布,明眼人都能看出,程家老大老二,跟这位三少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趁着他还没有势大,有心结交,至少不能交恶,将来没准就有求得着人的时候。
程黎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会冷面相对,当即微笑着颔首,冲安玲玉伸出了手。
俊男美女的搭配本就养眼,更何况二人都练过西式交谊舞,在舞池正中央你进我退,一曲舞罢,便赢得了满堂喝彩。
开场曲结束后,男男女女们纷纷下场,程黎风和安玲玉则微微搂在一起,脸颊靠的极近,在外人看来亲昵极了。
“怎么样?”程黎风轻声问。
“放心,都记下来了,放心吧,绝不会让少帅失望的。”安玲玉嫣然一笑。
跳完两支舞,二人便去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一个人影突然站到了程黎风跟前,热情地打招呼:“黎风哥!”
程黎风看向来人,顿了顿,才点头道:“方小姐。”
方雨萌笑着说:“干吗叫得那么生疏,咱们可是从小就认识了,就叫我雨萌吧!”
程黎风见安玲玉茫然的样子,介绍到:“这位是方夫子的掌上明珠,方雨萌方小姐。”
“原来是方小姐,失敬了。”安玲玉笑着打招呼。
北平紫禁城里的那位下台之后,不少老式称呼也逐渐被摒弃,可这位方夫子的称号,却完全出自于旁人对他的崇敬。
方家乃是世代簪缨世家,家学绵延底蕴深厚,到了方夫子这一代却醉心于学术,并不参与外界的打生打死。
正因此,他不但在文人中有着顶好的名声,就算在程沣这些军阀的眼里,也是个没有威胁的可交之人。
方家跟程家关系良好,程黎风的确在年少时跟方雨萌有过交集,不过那时他还是备受欺凌的程家小可怜,何来青梅竹马一说。
听到红泪打招呼,方雨萌一改之前的笑意盈盈,极其冷淡地点了点头。
安玲玉丝毫不在意,这少女的心思一看便知,定然是对程黎风一见倾心了。看她今日的装束,一身西式洋裙,定然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思想开放,难怪会对男人这么热情。
“……我去英国留学了三年,这三年间变化可真是大,不过除了租界,海城的其他地方仍旧是糜烂腐朽的。”那边方雨萌一脸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清朝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应当号召更多的年轻人去接受先进的西方教育,这样才能回来建设我们的祖国。那些封建糟粕,必须摒弃!”
说罢她看向安玲玉,皱着眉头:“百乐门这种地方,简直是犯罪滋生的温床!身为女子,怎能自甘下贱,出卖身体而活?若是要放弃尊严,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明明是毫不客气的话,安玲玉听了却完全不感到生气,只是想笑。
这位小姐,说起来去英国留过学,知识渊博思想先进,可在她眼里看来,却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暖房里长大的小花骨朵,全然不知外界的腥风血雨。
“方小姐,这世上,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的。我若是被卖到百乐门之后就一死了之,对得起生我养我的母亲吗?莫非她含辛茹苦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我自尽不成?”
“那你的母亲,定然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出卖身体的人!”方雨萌对她怒目而视。
“呵,”安玲玉掩唇轻笑,“大小姐,我的母亲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家妇女,她不像你这么有尊严,平生受苦受累惯了,什么出卖身体,这世道,有多少人想活着都不行,我能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我母亲只会为我感到开心。”
“更何况……”
安玲玉调笑着看了程黎风一眼,“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可从来都只卖艺不卖身,是少帅看上了我,主动要为我赎身,将我接出去住……这样的情谊,红泪怎能辜负呢?少帅芝兰玉树仪表堂堂,爱慕者无数,我看就连方小姐……也对少帅芳心暗许呢。只是少帅已有家室,我从未想过鸠占鹊巢,可方小姐如此自尊自爱之人,也愿意插足别人的家庭吗?”
方雨萌的心思被点破。脸蛋红了。可她素来大胆,天不怕地不怕,见程黎风没说什么,便快言快语地对安玲玉说:“我知道黎风哥现在的夫人,不就是安家的安思晴吗?安家敝帚自珍,早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身为女子,却整日拘在后院,只知相夫教子,目不识丁,简直愚蠢!这个时代,需要我们年轻人奋发图强,学习更多的新式知识!”
“黎风哥可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安思晴那样蒙昧的女人,怎能配得上他?只有我,才能跟黎风哥一同学习,一同进步!”说罢,她到底还是个少女,羞涩地看了程黎风一眼,便忙不迭跑走了。
“你玩够了?”程黎风冷冷地说。
安玲玉笑得花枝乱颤,靠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方小姐,可真有意思。”
“她瞧不起你是个舞女,你不生气?莫非是傻了?”程黎风嗤笑。
“我本来就是个舞女,有什么可生气的。”安玲玉神色慵懒,“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我还犯不着跟她置气。再说了,她看不起我,不也同样看不起安思晴吗?我倒迫不及待想看看,她跟安思晴碰上,该是怎样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