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是宋祁言，她皱眉，侧身收回长剑。

宋祁言也因她的话缓过神，却又落入那琉璃般的眼瞳中，那样灿烂闪耀的眸光，叫人沉溺。

他差点再次失神沉溺其中，忙收回视线，敛起心绪，避开那双会迷惑人心神的星眸。

他一身黑裳，薄唇微抿，颔首低眉，冷冽气势带着恭敬态度，犹如一只低头的黑豹，虽谦卑，却隐含着蓄势待发。

“你怎么在这？”她厉声发问。披星迟迟未回，戴月见她一直打哈欠，要伺候她歇息。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便过来紫竹林练剑静心。

宋祁言答道：“正巧在附近，听见林中有动静，所以找过来了。”

这话听着，有些不可信。但顾秀妤选择相信他，若他需要献殷勤，机会不在这一时。

她语气缓和几分，说道：“莫要走动太多，对伤口不好。”

“谢小姐关心。”

他总是客气的疏离，冷淡的恭敬。

顾秀妤心底深处有些泛涩，她又道：“你养好伤，才能陪我练剑。”他的武功，绝非等闲之辈。

宋祁言视线掠过地上的竹叶，每一片叶子都被整齐的削成两半，她的武功也不弱。在夜市，她不出手，只怕是为了看他的底。

“太医给的膏药见效很快。”

话落，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该说甚。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开口，而她又找不到可以说的。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条沟壑就横在中间，任谁也无法跨过。

微风吹动竹叶，发出窸窣声，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两两相望，如高手过招，无再多言语。

许久，氛围太过尴尬，顾秀妤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先回去了。”

“小姐，我与你一起。”他抬眸望向她，眸光深沉。

顾秀妤被他突如其来的深幽眼神瞧的有些心慌意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忙撇开视线，将剑入鞘，匆匆往竹林外走：“走吧。”

宋祁言转身跟上那抹倩影，两人一前一后。

不巧了，两人刚才从竹林出来，迎面碰上了段夫人和段柔筠。

段夫人眼尖，一眼就瞧见他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上下打量着宋祁言，言语不善：“妤姐儿你这是？莫怪姨母我说你，光天白日的，你跟一男人在竹林里作甚？这叫下人看到，指不定编排出甚话。”

她故意扯着嗓子，生怕别人不知。

段柔筠看向宋祁言，昨日一眼见他，外表俊朗，今儿个再细看，更是仪表堂堂，黑眸犀利深邃，似一潭古井。可惜那张好看的脸上表情太过严肃，看起来不可亲近。他似她看的书里那些不羁的江湖豪迈英雄，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两朵红晕。

顾秀妤微微一笑：“段姨母这话多心了，作为秀妤的陪练，他也要尽到保护秀妤的责任。寸步不离跟着秀妤，这有何可说？若真有人愿意说，那便说去。”这荣国府，就她们四大恶人爱来事，别人还真没那个闲心。

段夫人被顾秀妤一席话怼住，讪讪道：“可这也不能没了分寸，孤男寡女的，这竹林平日里又没人来。”说着，她拉了拉段柔筠的衣袖。

段柔筠定定望着宋祁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视线，柔声柔气道：“妤姐姐，娘亲也是关心你。毕竟未出阁的女子，传了出去，外边说起来，这名声不好，对三府也影响不好。”

段柔筠那细声细语叫顾秀妤起了前鸡皮疙瘩，她一副做作的温柔模样，顾秀妤还以为她吃错了药。

“是啊。”段夫人立马苦心苦婆道：“要知晓妤姐儿你不仅代表你自个，你还代表着三府。若是传出三府的小姐与下人光天白日在竹林中不知作甚，这可叫外头的人如何看待你的诸位姐妹，荣国公和老祖宗他们也会面上无光。”

这话从段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变了味，似她和宋祁言被逮个正着。顾秀妤心中冷哼，段夫人何时关心三府了？她只不过不得已，必须赖在三府。

顾秀妤也不想与段夫人周旋下去，让段夫人嘴上得了便宜，她也不吃亏。她点点头，说道：“段姨母说的是，秀妤是该留意。”

段夫人显然没想到顾秀妤就让步了，不见之前在老祖宗和太夫人面前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她眯着眼，打量着顾秀妤，这两人不会真在竹林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妤姐姐往后若是想过来练剑，可以叫上妹妹我，这也不用担心有人闲言碎语。”段柔筠连忙自荐。

段夫人侧头看了看段柔筠，不知她在想甚。

顾秀妤看向段柔筠，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身后的宋祁言身上，如此直白，顾秀妤再蠢也明白她的意思，原来是看上宋祁言了。

“柔筠妹妹身娇体贵，也不懂武功，往后姐姐我叫上阿朵妹妹便是。”

她一下回绝了段柔筠，段柔筠脸上笑容僵住，愤愤之意一闪而逝。

段夫人见自家女儿这样，她也不跟顾秀妤多说，让道让顾秀妤离开。

段柔筠视线始终跟随着宋祁言，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看着顾秀妤走远了，她掐了段柔筠手臂一下，说道：“要死啊！你眼睛往哪瞅呢？那一个下九流的江湖人，你可是堂堂靖国府千金小姐。”

段柔筠被掐疼了，她扭头看着段夫人，顿时恢复到平日里的蛮横姿态，眼中带着憎恶，对段夫人的憎恶。

“要你管我！你先管好自个吧！”

段夫人被气的脸涨红：“你说什么话！我是你娘亲，我不管你，谁还管你。”

段柔筠冷笑，丝毫不把段夫人放在眼中：“我要作甚，那是我的事。别忘了，你还得靠我给你添面子。”

“你你你……”段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段柔筠也不是头一回如此，可她每回都被气到。

她好吃好喝哄着的女儿，怨她没本事，看不起她，从来不把她当回事。明面上，她们是关系好的母女，可私底下，都是段柔筠仗着得那两老不死的喜欢，对她颐指气使的。

段柔筠如看街上乞丐一般看着段夫人，若不是她这没用的娘亲没本事，她何必处处去讨好长辈，看人脸色过日子。她本该跟顾秀妤、顾容真她们一样，万千宠爱于一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