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
苏慕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受了惊吓的表情。
好在一盏灭了,整个屋子的光亮还是不变的。
身边的人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鼓励。
苏慕无声地后退了两步,立刻明白了这种眼神的意思。
“你让我……自己吹?”
对方点点头。
苏慕拔脚就走。
“我不干!我为什么要……”
一秒后,她被重新扯了回去,强迫面对面前的这支蜡烛。
她满心抵触,又是想要转身赶紧逃,结果又是被辛巴给拽了回来。
反复几次之后,她生无可恋。
“那就吹吧,反正……应该……至少……”苏慕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吹掉一支也没少什么影响嘛。”
抱着这种心态,苏慕小心翼翼一吹。
蜡烛在半空优柔寡断地转了几圈,转完之后继续张扬地燃着火光,硬是没给这份面子!
苏慕急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算是个废物,她一鼓作气,又是呼啦一吹!
一簇火光灭了下去。
也是在它灭下去的那一瞬间,苏慕忽然浮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就好像是战胜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敌人一般,当你真的这么做了,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辛巴把她拽到了下一盏的面前。
在他鼓励的目光里,苏慕小心翼翼,又是吹掉了第二根蜡烛。
吹掉之后,心里更爽!
这下她算是彻底放开,有一种玩上瘾的感觉。
接下来,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第十二根,第十三根,第十四根……
每试一次,她都得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直到,到了最后一根。
苏慕在最后一处停留了一会儿,没敢就这么草率地吹灭。
屋子里的光晕已经很微弱了,仅靠这最后一根支撑。
苏慕真怕自己会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再度尖叫起来。
比起被动地待在黑暗中,这种主动地吹灭光源,让自己陷入黑暗,需要更大的勇气。
这时,辛巴转到她的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温热的鼓励,莫名其妙给了她安全感。
苏慕的心快速地跳动着,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就这么呼啦一吹!
下一刻,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
在这种黑暗中静默了足足五秒钟,苏慕才敢睁开眼睛。
她发现有了预先的心理准备,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惧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第一次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感受黑暗中的细微。
月光从窗外浸润下来,泛着粼粼的银光。
被银光所照耀的地板和家具,透着一种比白日更加沉静的呼吸感。
空气里的一切都如此清晰而生动,就连身后搭着她肩膀的手臂,都透着有力的脉动。
苏慕得到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竟然不害怕了。
只是那么短短几分钟,她就摆脱了那个纠缠她十几年的梦魇?
“苏慕!我来了!我来了!别着急啊!”
门口的楼道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蔺衫衫惊动了半栋楼的大嗓门。
“我去!没人开门啊!”
她又在门口大惊小怪好一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
“不对!我有钥匙!宋师兄帮我拿一下!”
然后就听到她各种哗啦啦地翻着包找着口袋,就恨不得把自己的鞋垫脱下来挖一遍。
终于,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蔺衫衫和宋易承一秒就惊呆,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
苏慕站在黑暗中如同个小精灵,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还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晚上好呀!”
三秒后。
蔺衫衫伸出一只手,总算把自己掉下来的下巴一把拍回去。
“我去!什么情况!苏慕你……你不怕黑了?”
苏慕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宋易承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打量了苏慕半天,发现她站在黑暗中既不哭也没闹,相当自如。
跟以前根本是……判若两人啊。
蔺衫衫走上去,先是摸了摸苏慕的脑子,再是量了量额头的温度,最后绕着她左走三圈右走三圈。
“辛巴,你到底给她施了什么魔法了?”蔺衫衫啧啧两声,“不应该啊!以前见着点黑她就要死要活的,闹得方圆五里都鸡犬不宁!上次让她在傍晚的时候开个车她都吓抖了,这才撞到了你!现在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脱胎换骨了?”
辛巴只是笑。
黑暗中那一对婴儿蓝的瞳孔,纯净得毫无瑕疵,也毫无动机,一时让蔺衫衫什么都看不出来。
宋易承走过来,还是不确定。
“小慕,你真的没事了?”
“我真的没事!学长你就放心吧!”
苏慕此刻自信一笑,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久病得愈的病人那般活泼。
“你真是吓死我了!”确认过苏慕真的没事后,蔺衫衫一把抱住她,“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又不放心让一个病号照顾你,挂下电话就来了!来得火急火燎啊!”
顿了一下,蔺衫衫为自己鸣不平。
“早知道你好端端的,我就不来了,刚刚那剧我正看到一个激烈的情节点!”
苏慕:“……”
两人说话的功夫,宋易承已经转到开关总阀处琢磨起来了。
“不过你们家的这个灯到底是怎么回事?”蔺衫衫的视线立刻被自家学长给吸引过去,立刻办正事,“我看隔壁家好好的,就这一片漆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用意念断电呢!是跳闸吗?是串线吗?有什么大功率电器吗?”
宋易承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查看原因,忽然感觉屋里有一丝明亮的光划过。
一秒后,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蔺衫衫和苏慕回头,目瞪口呆看着后面站在一把椅子上的人。
明亮的灯光之下,辛巴就站在那里,刚刚旋好一个新的灯泡。他的头仰着,似是认真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直到确认无误了,他才低下头。
一低头,就对上了苏慕闪亮亮的一片崇拜眼神。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了一个短暂的对接。
苏慕忽然如同脑残粉一样,咧开一个灿烂的傻笑。
而辛巴也像是被她的表情给感染了,唇边的线条即时柔和下来。
蔺衫衫保持着呆愣状的面部神情,眼看着辛巴就从椅子上下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擦了擦椅子,重新推回到餐桌边。
“你不是失忆了吗?”蔺衫衫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苏慕立刻抢答:“医生不是说了,并不影响日常常识吗?”
蔺衫衫又是不甘心。
“那你也适应得太快了吧?都会自己换灯泡了?”
蔺衫衫就是不能接受别人比她聪明。
尤其是一个刚刚还被撞过脑子的病号,在出院第二天都比她聪明。
“辛巴,你太厉害了!”
苏慕早就抛弃自己的坑友,一脸崇拜地转向了新阵营。
一秒后。
她被蔺衫衫给拽了回来。
趁着宋易承和辛巴开始检查起其他地方的功夫,蔺衫衫开始给苏慕做思想工作。
“你不觉得他身上谜团太多了吗?”蔺衫衫托着腮帮,一脸严肃。
苏慕眨了一下眼睛,好半天问。
“啥谜团?”
蔺衫衫:“……”
“他刚来你家就学会怎么换灯泡了!”
苏慕想了想:“没准这是他生前的……职业?手艺?”
“那也有很多地方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就是和普通的病号不太一样,”蔺衫衫翻了一个白眼之后,“这你总能感觉得到吧。”
“这倒是。”
对此,苏慕很有共鸣。
“辛巴才来这里一个晚上,驯服小辛巴改了坏习惯,又驯服我改了我的坏习惯……”
等一下。
似乎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