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以后。

课程正式结束，杨哥在一群人不舍的注视目光中离开，而等他离开以后，其余听课者才很有纪律性的静悄悄的排队离去。

沈明是和杨哥一起离开的，看上去他跟杨哥的关系不错，因为在离开时两人是并肩走的，并且时不时的轻声交流着。

“先跟我回宿舍吧，你就先跟我一起住着，我带你去买被褥。”陈然和暮黎走在人群的最后，他面带微笑的看向暮黎，不过这个微笑并非是对暮黎有好感，也非是与暮黎套近乎，而是因为暮黎的到来将会为他提供五千的奖金，虽然奖金会记在公司的账上，和最终的奖金一起结算，但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暮黎轻轻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疑问：“你们经常这样上课？这样不算扰民吗？周围没有人举报你们？”

这是暮黎在试探陈然，同时也在试探周围的环境。

陈然没有多想：“经常上课，这是员工转正前的必要培训课，我们大部分选的时间都是在上午和下午，这段时间内，小区里面的住户都会出去上班，因此就不会有人举报我们扰民。”

“周围还有两家和我们公司类似的公司，他们也会经常上课，杨哥说，其它公司和我们公司是竞争关系，毕竟市场就那么大，他们的存在分去了一部分市场，让我们在走向富裕的道路上多了一些竞争，不过有市场就必然会有竞争，我们公司和其它公司之间，日常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暮黎配合着点点头，继续问道：“这些话都是杨哥告诉你们的？”

“是，杨哥是公司的元老，也是公司的高层领导，他很熟悉公司周围的环境。”

“咱们公司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据说有上千人。”

“平时只有你们这些人上课吗？”

“不是，所有人都要上课，公司会针对新员工和转正后的正式员工，以不同的工龄作为区分，定期组织培训，为不同工龄的员工培训不同的业务知识。”

“还有其他人？”

“嗯，他们有的在这座小区的其它地方，有的在其它小区，因为一个房间太小，放不下太多人，只能将人员分开，由不同的老师培训。”

听到这里，暮黎在心中的暗叹：“感情传销组织的老窝就在这里了。”

感叹之后，他又问道：“你和其他老员工有过接触吗？有问过老员工他们的培训内容吗？”

“没有，公司不允许不同工龄的员工私下里接触，我也只是听说他们的存在，从来没见过。”

“邀请你进入公司的同学呢？他不是老员工吗？”

“她算是转正员工，但工作未满一年，和我的培训内容基本一致，今天，她在另一个培训班，你没有见到。”陈然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转：“不过她和我住在一起，一会儿你就能看见她。”

暮黎对陈然笑笑，表示很想结识陈然的同学，而在此之后，他继续问道：“听课要交费吗？”

“要，每次针对课时时间不同，收取每人十到三十的费用。”

暮黎和陈然朝楼下走着，一问一答，把一个新人和一个老员工的表现展现的淋漓尽致。

暮黎如同好奇宝宝般不停询问，陈然也没有露出不耐，而是耐心的回答。

“咱们老板呢？他也过来听课吗？”

“老板偶尔会过来，不过不是听课，而是给我们上课，他讲的课很好，比我听过课的老师讲的都要好。”

“我们老板平时住在哪？他跟你们一起住吗？”暮黎带着目的，渐渐将话题往自己关心的方向转移。

“当然不会和我们住在一起，据杨哥说，老板在全国各地甚至国外都有业务，他很忙的，即使在南宁，他也是住在自己的别墅中。”

“咱们老板的别墅在哪里，一定很豪华吧？”

“在市中心，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给我们讲课的时候，让我们看过别墅的照片，确实很豪华，他还告诉我们，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会住上比他的别墅还要豪华的别墅。”

“咱们老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万一我碰见了，不认识多尴尬。”暮黎盯上了老板的灵魂，他在一点点的从陈然口中套话，不得不说，他有点心机男的感觉。

“我们老板也姓杨，和杨哥是本家，也是同村的人，据说他们还是堂兄弟的关系，模样和杨哥有些相似，只不过老板有些胖，看上去有些精明。”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我要的是具体模样。”暮黎在心中腹诽一句，却不能表现出来，他脸上带着好奇，继续诱导：“具体长什么样儿？比如大眼睛、双眼皮什么的。”

“我也形容不出来，老板长相很普通，属于让人看过一眼就会忘了的那种，我只见过老板一次，他是单眼皮，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其它方面的话，我有些记不清了。”陈然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寻思了一番后，依旧无法详细描述老板的模样。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出课堂所在的居民楼，也穿过了近百米的小区道路，最终抵达住宿的居民楼前。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不过南宁的空气比沈城好许多，尽管是黑夜，依旧可以看见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由于暮黎只背着一个背包，他没有睡觉所需的被褥，因此，在陈然的带领下，他来到住宿点所在的居民楼的一层小超市，购买了一套略显单薄的被褥。

从陈然口中得知，超市老板貌似和公司有些关系，因此，公司建议所有员工，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在这家超市消费。

同时，不仅是超市老板，超市隔壁的小饭馆老板，甚至他们住宿的房东，貌似都和公司有关系。

暮黎听完，心中暗自推测：该传销组织貌似发展成了一条拥有众多环节的产业链，先是收取入职保证金，或者加盟费，接着是培训费，然后是生活用品费，还有餐饮费，住宿费，等等，可谓是变着法的从被传销者的身上榨取钱财。

买完被褥，陈然主动帮暮黎抱着，走在前面带路，暮黎背着背包，紧随在后。

不多时，两人走上三楼，站在了一扇略显老旧的防盗门前

陈然示意暮黎稍等，他左手抱着被褥，腾出右手，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

暮黎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现陈然和沈明的敲门规律一致，他有些不解：“为啥你敲门的动作让人感觉很有规律？”

暂时没有人开门，陈然趁机轻声解释：“公司规定的，杨哥告诉我们，以前曾有其他公司的员工在开门时，被路过的住户看见了屋内的情况，住户发现屋内人员众多，以为是非法集会，当场报警，警方到来后，竟发现那些人在搞传销，于是那些人被全部带走。”

暮黎听陈然说完，顿时满脸诧异，而这一次的表情绝对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假装，他满脸惊讶，又觉得有些好笑：“陈然做的不就是传销吗？干着传销说传销，却不知自己就是传销？”

当然，这些话暮黎只能在心里想想，肯定不能说出口。

不过，暮黎在脸上挂满诧异的同时，并没有停口不问的打算，而是趁机切入，小心翼翼的试探陈然：“你觉得什么是传销？”

“传销啊，当然是骗人的啦，大多数是骗亲戚朋友，一个拉一个进入传销组织，通过拉亲戚朋友进入传销组织，然后从中挣亲戚朋友的钱。”陈然淡淡一笑，用杨哥等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知识向暮黎解释。

“你就不觉得我们公司的一些做法和传销很像？”暮黎继续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是有点像。”让暮黎有些意外的是，陈然大大方方的赞同，然而下一刻陈然再次开口：“不过我们公司不是传销，而是直销，是合法的，我们公司有自己的产品，我们让亲戚朋友加盟，是在他们自愿的前提下，我们公司本着共同富裕的原则，如果他们不愿意，只能说他们没有发财的命。”

一句话说完，陈然的语气突然转折，脸上浮现出‘我很懂’的表情：“你是不知道传销组织的可怕，这种组织根本不卖任何产品，完全靠骗，在将人骗进去以后，就会立刻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以威胁、殴打等手段让对方缴纳足够的金钱，然后再让对方给自己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将亲戚朋友也骗进去，就这样一个骗一个，不骗亲戚朋友的话，对方就要被打。”

“你再看我们公司，我们公司有实际产品，公司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每个人都是兄弟姐妹，气氛十分融洽，只要每个人都努力奋斗，一定会富裕起来。”陈然的表情很认真，就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把自己所知道的详细的解释给暮黎听。

“原来陈然只知道北派传销，他好像不知道南派传销这么个事儿！”暮黎在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依旧表现出好奇的模样：“你说的努力奋斗是指卖产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