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知道陈铁柱是否已经听明白了,只见他的嘴唇紧抿,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再一次轻轻的点了下头。
见状,暮黎直接站起身走到打印机前,取出一张a4纸,又返回沙发上坐下。
他将a4纸平摊在茶几上,同时看向陈铁柱:“接下来,我再问几个问题,问题结束后,如果你没有其它意见,就可以签委托协议。”
暮黎说完,看见陈铁柱又一次点头,这才继续道:“先前联系你儿子,让你儿子去南宁的那个同学的名字叫什么?”
“小然没告诉我,我当时也没有问。”陈铁柱有些后悔,他感觉自己对儿子的关心不够,虽然不知道暮黎为什么会问自己儿子同学的名字,但是他猜想,这对寻找自己的儿子应该很重要。
听了陈铁柱的回答,暮黎面无表情的停下了准备写字记录的动作,直起身看向陈铁柱:“目前已知,你儿子在南宁只认识他同学一人,是吧?”
“应该是。”陈铁柱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什么叫做应该是,是或者不是,能不能肯定一些?”暮黎的眉头微微皱起,做私家侦探这一行,最忌讳信息的模棱两可。
陈铁柱见暮黎眉头皱起,顿时心生紧张,害怕对方因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而拒绝帮自己找回儿子,所以他连忙肯定道:“是。”
暮黎见陈铁柱的语气带上了肯定,这才继续问道:“你儿子叫陈然?”
被如此一问,陈铁柱有些疑惑,自己先前已说过儿子的名字,为什么对方还要再问一遍,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痛快的回答:“对!”
“年龄?”
“今年21周岁。”
“两个月前,陈然去了南宁?”
“是。”
“半个月前,你和陈然有过一次通话,也是最一次通话?”
“是。”
“你怀疑你儿子陷入传销,想委托我将他带回?”
“对。”
“你儿子有没有不良嗜好,有没有沾染过黄、赌或者毒?”
“小然是一个很踏实的孩子,很懂事,他不会沾染这些的。”听见暮黎如此问,陈铁柱当即有些不满,嘟囔的解释着。
“那就是据你所知是没有,对吧?”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全天下的父母又有几人完全了解自己的孩子?
“嗯,我可以确定小然没有沾染过那些东西。”陈铁柱的语气很肯定,因为他相信自己儿子是一个好孩子。
对此,暮黎不置可否,他选择暂时相信陈铁柱所说,继续问道:“陈然在早先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然最早做过服务员,也干过工地,还当过保安。”
就这样,两人一问一答。
暮黎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将关于陈然的信息记录下来,并在一些信息后面进行分析。
多半个小时后,两人正式结束了对话。
而这时,暮黎也完成了对本次委托的初步评估。
当下,他面色严肃的看向陈铁柱,说道:“本公司对这次委托的初步评估如下:初步认为陈然陷入了传销,当然,也不排除他因为沾染黄、赌、毒等问题而被他人限制了人身自由的可能。”
“不过,我们暂时以传销事件为基础,我司拟收取费用两万五千块,其中包括往返路费,住宿餐饮费,当地疏通关系运营费,人身保险费,人工费,道具费等,一会儿我会起草委托协议,后面会附上费用清单。”
“本次委托的持续时间暂定两个月,也就是说,如果在两个月内能找到陈然,委托宣告结束,如果在两个月内没有找到陈然,我司全额退款,同样宣告委托结束。”详细的介绍一番,暮黎不在说话,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同时耐心等待陈铁柱的回应。
暮黎清楚陈铁柱这类人并不富裕。
因此,他要两万五千块也是酌情考虑了很久,并不是漫天要价,而是根据他能够考虑到的花费,在刨除所有可能发生的消耗后,剩余的纯利润应该在一万二到一万四之间。
而这一万二左右的费用,在刨除侦探社的两个月房租后,最多也只够他三到四个月的生活费。
然而,这还是理想状态下的收益,若是中途出现意外,他不仅不赚钱,很可能还会赔钱。
当然,若是他能很顺利的完成委托,而且耗费的时间也没用上两个月,那么他就会大赚一笔,所得至少在一万二以上。
这就是侦探行业的风险所在,付出(风险)和回报(利润)总是要互相挂钩的。
“那个...小兄弟,费用太高了,能不能少一些?”陈铁柱听完,当场露出难色,他搓着手看向暮黎,脸上挂上了一丝恳求。
尽管暮黎理解陈铁柱的难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他毕竟不是做慈善的,他也需要生活。
因此,在沉思了一会儿以后,他露出真诚的笑容:“我只能开出这个价格,再低的话,我不会接受这个委托,当然,你可以选择陪我一起过去,过程中的所有消费由你承担,事成之后,你给我一万两千块的酬劳,这也未尝不可?”
陈铁柱听完,低头沉思了良久, 这才缓缓抬头看向暮黎:“我和你一起去,按照你后面说的办。”
而陈铁柱之所以选择和暮黎一起去南宁,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想法:
其一,他觉得暮黎狮子大张口,要价太高;
其二,他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其三,若是过程中的花费全部由他报销,每一笔账都会很清楚,他花的放心,而最后只要给暮黎一万两千块的报酬即可;
其四,万一暮黎是骗子呢?拿了钱而不办事,那可怎么办?所以,能一直跟在暮黎身边,他也放心;
其五,他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当然要跟随暮黎一起去,这样的话,可以第一时间看见陈然,而不是在无能为力的状态中焦急的等候。
总而言之,陈铁柱并没有理解暮黎的真诚,他看到的只有暮黎要价过高,甚至在心中还有一丝‘暮黎可能是骗子’的怀疑。
不得不说,这就是利益影响下的人性所在。
“行,那就先这样吧,把你儿子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同时,提供你儿子最近的生活照片,若是还有其它关于陈然的信息,也一并写在纸上。”暮黎把记录了大量信息的a4纸沿着玻璃茶几的表面推到了陈铁柱面前,又把圆珠笔压到纸上,这才起身去起草委托协议。
不多时,暮黎拿着协议走回,陈铁柱也把能补充的信息写在了纸上。
与此同时,纸上还放着一张陈然的一寸照片。
而看情况,这照片应该是陈铁柱一直随身带着的。
暮黎将一式两份的协议递给陈铁柱,等待对方过目后签字。
至于协议的内容,它详细叙述了委托事件的缘由、委托事件的时间周期、费用计取、以及其它相关的约束条件等。
同时,根据陈铁柱的意见,协议的后面没有附清单,而本该有的清单项被一段说明代替:在委托协议生效期间,当暮黎将陈然平安带到陈铁柱面前时,视为委托完成。届时,陈铁柱需要支付暮黎七千的尾款(备注:五千的委托任务保证金,已经在暮黎和陈铁柱去南宁前,由陈铁柱预支付给了暮黎)。
陈铁柱仔细看过协议,没有提出意见,痛快的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暮黎紧随其后,也签了名,按了手印,然后自己保留了一份协议,将另一份给了陈铁柱。
“您回去后,准备足够的经费和其它您认为有必要的东西,并买好明天上午我俩去南宁的车票。” 委托协议已经签完,协议开始生效,暮黎也不多留陈铁柱,热情的将对方送到门口,最后叮嘱了一句。
而在送走陈铁柱之后,暮黎连忙返回电脑前,从网上搜索南宁市的相关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南宁市的人文环境,各区的派出所位置,交通主干道线路图,闹市区和郊区分布图,等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在临行前,暮黎要尽可能掌握南宁市的情况,以免过去后双眼抹黑,不知如何面对。
接着,暮黎再次搜索了传销的相关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如何从传销中救人;如果此人被洗脑,如何将他顺利带离;如果此人的人身自由被控制,如何将其救出;等等。
当然,从网上得到的信息只能用作参考,他不可能全信。
查阅完相关信息后,暮黎想了片刻,拨通了林国风的电话:“国风,有个事情,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电话中,伴随着座椅和地面的摩擦声,同时传来了林国风有些懒散的声音:“什么事?别又是高利贷的问题,我上次就说过,没有足够的证据,没办法曝光的。”
“不是,有人委托我去南宁,从传销组织中找回一个人。”暮黎笑笑,他当然记得林国风上次说过的话,当时,对方还劝他别去跟郑明等人打交道,太危险。
“哦?”电话里传来林国风感兴趣的声音,不过下一刻,他略带遗憾的说道:“我倒是想去,早就对传销事件感兴趣,一直没机会,但是现在真是去不了啊,我还在跟进李富豪的事,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都是重要新闻,那可是能赚取大量流量的。”
说到这里,林国风的语气突然一转,神神秘秘的说道:“李富豪的死影响很大,我听说省里下来了更专业的警员,已参与到专案组中。”
“李富豪的事还没完呢?”最近一段时间,暮黎根本没有关注李富豪死后的事件发展,此刻听林国风提起,他不由有些惊讶,但仅仅是惊讶而已,却也没放在心里,所以他直接对林国风说道:“你去不了就算了,我自己去吧。”
挂了电话,暮黎略有遗憾,而他之所以会想起林国风,主要有一个原因:
他和陈铁柱均没有足够的社会身份,在当地很难借力。
而林国风就不一样,他是记者,这个身份比较敏感,可以给当地派出所带来一定的压力,让他们能够重视此事。
这样一来,无论是对暮黎找人的过程,还是找到人之后安全撤退,都会有良性的促进作用。
然而,林国风因为工作而脱不开身,暮黎也不能强人所难,所以他就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
当然,对于林国风不能同行一事,暮黎虽然感觉遗憾,但是也影响不大,因为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计划,包括了如何寻人,如何救人,以及如何安然脱身。
第二日,上午十一点左右。
一切准备就绪后,暮黎背着一个蓝色的旅行包,和背着一个黄背包的陈铁柱一起搭上了南下的火车。
由于华夏是一个法制社会,在乘坐火车或飞机等交通工具时无法随身携带管制器具。
因此,暮黎的背包中没放甩棍或弹簧刀等防身工具,只有一套用于换洗的内外衣裤,加上一套洗漱的用具,以及一个电动剃须刀,仅此而已。
至于陈铁柱的背包,暮黎能看见对方的背包鼓鼓囊囊的,但是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他也不会多问。
上车后,两人找到了各自的硬卧位置,是上下铺,暮黎在下铺,陈铁柱在中铺。
不过,由于两人各有心思,外加周围人多耳杂,他们在过程中没有任何交流,陆续躺到了各自的铺位上,各有所思的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