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柴房,荆木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女子,凌乱肮脏许久未打理的发丝遮住黯淡的眼眸。
碧瑶的死和七日锁命丹的毒性发作让碧涟几欲自裁,但锺离荀却留她一命,让她生不如死。
“把门打开。”门口传来茵夫人的柔美的嗓音,破门落了锁,青荷扶着一身月白湖裙的荣采茵进去。
碧涟恨恨地看着莲步生姿的荣采茵,不愧是锺离荀身边的女人!她冷笑:“你来干什么?是我傻,错信了你,如今我生不如死,你又有何笑话可看!?”
“对,是殿下引诱熏夫人杀碧瑶还让她落网,也是我故意告诉你真相让你去刺杀殿下,殿下也等着你乱阵脚,可是,云碧涟,谁让你替残暴的太子卖命?”
一切不过是锺离荀布的局!都怪碧瑶那个丫头太傻太天真……
不出所料,碧涟已猜到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将头偏向荣采茵,释然笑了笑:“殿下果然'智谋过人',只是我只是一枚再小不过的棋子,殿下和茵夫人为何不杀了我!?”
碧涟心痛难抑,只求一个解脱,她何尝想听命于太子?不过是为了保护碧瑶,锺离雍那夜为她服下七日锁命丹,每几天便会派人送来解药,若未服便是腹脏如被毒虫啃噬直至惨死,她若不为锺离雍卖命,下一个服丹的便是碧瑶!可到最后她还是没保住碧瑶,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荣采茵居高望向躺在有刺针的荆木上,无半分怜悯,俨然一个上位者:“殿下本不想要了云碧瑶的命,是她福薄受不住,至于留着你不过是让你为你妹妹赎罪罢了。”
身后传来碧涟的一声嘲讽冷笑,荣采茵转过身,清美面容上却浮现一丝恨。
那恨来自另一人,她不会承认殿下是顾忌阿融对云氏姐妹的交情才留云碧涟一条命。
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离开也能让殿下如此魂牵梦绕,为何天下的好事都让她占了去?绝世的容貌、显赫的身世……若不是那九屏门的白衣男子相助,阿融至今都会缠着殿下!
九屏门要的是万金,而她要的是殿下的大业和殿下的心,因此九屏门与她合作,她不会拒绝!
“夫人,青荷早就劝夫人不要来,现下来了也是徒增烦恼。”青荷小心扶着微出声的荣采茵提步走出门槛,以免绊倒,荣采茵过回神后,心中苦意泛滥,不知何时,为了自己的男人,她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嫉妒成灾。
二殿下的书房,传来几人的议论之声。
锺离荀立于书案的正中,神色淡淡地用白雕手指翻开几张书信。
尉迟骑见二殿下未有所动,不由肃敬出声建议:“殿下,太子和敬王安插在身边的细作已经抓住,太子渡江私吞之错事已暴露,是时候将他这些年的恶事公之于众了,王上必定动废储之心。”
见锺离荀并未答话,一侧的公良涧微微思索,之后说:“我觉得暂时不宜,首先王上对太子一向器重,虽将太子罪行揭露,王上未必会重罚,说不定怀疑殿下而被反咬一口。况且,阿融姑娘还在太子手中……我看,应紧待时机,有十足的把握,给太子致命一击。”
“有何等待时机的?依我看,现下已是最佳时机,如此畏手畏脚,如何成事?再说,那小小一婢女,何值一提!?”尉迟骑脸上挂着激愤的神态,在战场上,只管厮杀,一味等待,难道待被人将你砍杀啊?
公良涧不由一叹: “尉迟,你以前行事就过于激进,落了太子的把柄,才让他对殿下起了疑心。这次,你莫要胡来。”
这个公良涧户屡次在殿下面前与他争辩,尉迟骑怒了:“公良涧,你只管耍嘴皮子功夫,你怎知官场如战场!?”
见两人争论,锺离荀放下手中的信,俊美面庞神态清淡,再无往日的邪魅与玩世不恭。
“公良说得对,尉迟,你平日行事确实鲁莽。”
尉迟骑被斥,怒气不消:“那殿下,即便如此,那那个小婢女又有何值得顾忌的?”
锺离荀听后,眸子越发深深,他嘴角略带难以琢磨的轻笑:“给你二人看一样东西。”
“中晋前几百年是九州第一国,自九州巫师一言玉女,十几年来各国皆在寻找中晋姬氏一族玉女,中晋朝政日渐衰败,唯有姬氏一族依旧虚有尊贵身份,有传言得玉女得天下,世人皆认定玉女是姬氏嫡长公主——玳玉公主,其实不然。就在前段时日,锺离雍抛重金求九屏门中人探寻,才知,姬氏前王有遗珠,玉女另有其人,这个消息刚传出便被锺离雍压下,此番他夺走玉女藏于东宫,也是怕各方势力欲争夺。”
锺离荀修长的身体走到书架的一侧,手按动一处柜上隐秘的机关,里面开出一个小木匣子来,拿出藏于匣中的画像,抖开:“此人是中晋的玳玉公主,她是晋王的嫡长女。”
檀香雕花的木匣内装着一幅宣纸墨画,置于在桌上铺开,上面赫然出现一个绝美少女。
梅林繁盛一片,艳红的梅花一瓣瓣飞舞在天空中,如飞絮纷纷,那美人在花中起舞。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妩媚的小脸含着灿烂的笑,眼神纯净美好,似不曾沾染纤尘的仙子,盼目生辉,身子婀娜,气质华贵,举手投足,足以迷倒众生。
见过玳玉公主之人并不多,画中少女容貌美丽,眉眼却似……静若处子的绝美容颜如昙花般静静绽开,那是一张何其相似的脸。
公良涧看到那幅画上的少女时,清俊的面容一凛,二人容貌太过相似,不由微惊:“殿下的意思是,玉女非玳玉公主,而是阿融姑娘……?”
“这……怎可能?”尉迟骑怔愣了,不敢置信,思索片刻,旋即脱口而出,“中晋政乱,如今的晋王姬仲弑先王兄姬况而上位,先晋王况无子,才让姬仲得逞,原来姬况有遗女……”
二人一惊,阿融姑娘原来是先晋王遗孤!
怪不得殿下前些日子将她囚于府中,后又被太子劫去东宫!
“确是无错。”锺离荀收起画像放回匣中,深沉眼眸里又泛出了一层冰凉的邪气,他知道她的身世时也是难掩震惊。
***
夜深,乌云遮蔽住月光,东宫殿宇阁楼隐在深浓的夜色之中,夏末的夜晚比白昼时凉爽太多,太子的寝殿座落在东宫东面,寝殿后头是一方花池,池前有汉白石观赏台和围栏连接着池上的小桥。
阿融神色毫无睡意,神色恹恹站在窗前,转身却见一个明袍男人步伐不稳醉酒模样打开殿门,他饿狼似地扑过来:“今夜你是本太子的!……”
准备挣扎,可压在她身上的锺离雍居然被她轻轻一推就翻倒到地上,竟是喃喃自语:“锺离荀……我的好王弟,居然敢参我!?……王位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当今楚王谋了王位!凭什么我不能!……”
阿融震住,锺离雍丝毫不掩饰他的野心,不过她听得迷迷糊糊,什么王位是他的?还有当今楚王不是继位登上王位?
南楚的旧事她自是不知,也不想多去理会!
锺离雍耷拉一双阴厉的眼又爬过来,华服被自己的呕吐物弄脏了也不在意,用力将阿融也拉倒在地,难闻的酒气喷到她脸上:“不过玉女、玉女还是我的……他锺离荀夺不走……我不会让他夺走你的……”
阿融再次震住,玉女!?玉女是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