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看得更加清楚,前面就是两间土坯房子,耸立在空荡荡的戈壁滩上,这条路,几百年之前是一条通商大路,前面就是嘉峪关,过了嘉峪关就是内地,骆驼等牲口在这里交易歇脚,往内地运送的货物不需要这种缓慢的交通工具,商人大都换上速度更加快捷的马匹,许多年之前,这里应该热闹非凡,可是现在,这座房子孤零零地耸立着,连门窗的木料都被拆卸干净了,只有风声呼呼的四壁,和一个破烂不堪的火炕。
武梦侠坐在门前,幻想前方就是一条通商大邑,人马络绎不绝,这间房子只能是客栈和驿站了,路过的行人在这里歇脚补充给养。他找遍了四周,却找不到一口水井,看来,酒泉只是一个希望渺茫的称呼罢了,寄托着太多的幻想,可能连一个清凉的泉水也没有。
取出储备的淡水,给骆驼饮用,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喝得肚子里咣当咣当的,吃了两个曾佛雯给他预备下的馒头,想着她软乎乎滑腻腻的身体,心头充满了温暖。
吃喝完毕,坐上骆驼重新踏上旅程,此时,他的身心是满足的,前途是光明的。在骆驼背上昏昏欲睡,胃里被血液充斥着,大脑就喜欢休眠,等他一觉醒来,才发现前面是一座大山,虽然太阳还是挂在西方,脚下的地形却变了,他拿出gps看了看,才发现,骆驼已经偏离了预定路线二十公里,骂了一句脏话,正要把牲口的头拨向西方,却发现山上有东西晃动,拿出望远镜,看了看,一条人影从山上跳跃着下来,正冲着他这个方向。
很久没看到人了,见到一个人,心里面是兴奋的,武梦侠向着那个人招了招手,却发现他没啥表示,也许是距离太远了,对方的手里没有望远镜,看不到他的动作。
等了半个小时,那个人才来到眼前,武梦侠不由得很是吃惊,眼前这个人满脸胡子,须发长长的,遮住了头脸,看不清楚年龄,身上披着一个破烂不堪的旧棉袄,下面是一条单裤子,脚上的鞋子是胶鞋,已经破了至少三个洞,前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脚趾,在内地,就是精神病人也比他穿戴得更整齐。
武梦侠心里很是失望,这是一个乞丐加精神病,他懒得搭理这个人,敲打了一下骆驼叫道:“驾,哦唷。”这是临时从张掖学来驾驭牲口的语言,用起来还像模像样的,跟真的摆弄牲口的老手一样。
那个人看到武梦侠想走,伸开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武梦侠讥笑道:“你要讨饭,去张掖啊,那边走,只有一天的路程。”
那个人着急了,手指比比划划,嘴里吱吱呀呀地叫着,武梦侠一看,哈,原来是一个哑巴,残废啊。
他拿出一个馒头,扔给哑巴,说道:“这个馒头够你吃的了吧?去吧,去吧,我还要赶路呢,没时间跟你纠缠。”
那个人狼吞虎咽把馒头吃了下去,吱吱呀呀了半天,才说道:“我跟你走。”语音怪异,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话。
武梦侠看他会说话,不由得心里高兴,说道:“你跟我走?我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你不怕吗?”
“不怕。”话语依旧艰涩难听。
武梦侠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有些怀疑,如果是一个路人还罢了,何去何从不关自己的事,既然邀请同行,不能不搞清楚他的来历,于是问道:“你有名字吗?你是哪里的人?”
“陈家兴,珍珠湖。”
武梦侠不清楚珍珠湖在那里,他装作成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很好,那你要去哪里?”
那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语言变得流利起来,原来他不是哑巴,只是由于长时间不与人交谈,忘记了语言的使用,说道:“我无从可去,跟着你走吧,走到哪里都行。”
武梦侠一听,乐了,感情是半路上捡了一个活人啊,这年头,啥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说道:“那么,你多大了?”
“什么?”
“你几岁了?”
“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山里,很久了吧?忘记了。”
武梦侠感慨地说道:“山中无岁月,倥偬一甲子,好吧,既然你要求同行,满足你好了,只是,没有薪酬的唷。”
“什么,叫做薪酬?”
“就是,这个工资。”
工资?这一次,陈家兴总算是听懂了,说道:“我不要钱,只要有吃的就行。”
武梦侠心中可怜他的遭遇,自己独行的确太寂寞了,缺少帮手,于是说道:“好吧,前面就是酒泉,到了酒泉,弄一身衣服和鞋子,把你的头发剪掉,洗个澡,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很少洗澡啊?”
“没水。”陈家兴的回答倒是干脆,两个字,解释清楚一切,就是没水,有一点水也要首先解决生存的需要,洗澡,忒奢侈了。
陈家兴一点不客气,武梦侠同意了他同行之后,爬上骆驼背,骑着骆驼,他裂开嘴巴笑了笑,武梦侠看到他雪白的牙齿,看来,这个人的岁数不算很大。
两个人,三头骆驼,走到天黑的时候,已经拐到预定的路线,武梦侠不敢随便更改路线,常言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能坚定不移地顺着古丝绸之路前进,才能算是寻找到古文明遗留下来的踪迹,才能找到曾佛安,了却曾佛雯的心事。
武梦侠此次决定西行,一是为了寻找曾佛安,二是自己左右无事,想干出一番事业,只有走常人不敢走的路。如果能够从这条路坚持走下来,自己的行为说不定可以轰动世界,那么,寻找合适的工作还会为难吗?恐怕邀请他去工作的公司像蚂蚁一样多。
陈家兴摆弄牲口比他熟练得多,看样子他以前就跟牲口打交道,到了傍晚,三头骆驼都乖乖听他的话,围成一个圆圈,这样,当晚上天气骤然寒冷的时候,人在骆驼中间,依靠牲口取暖,会舒适很多。
两个人吃了晚饭,武梦侠取出笔记本,把今天的随见所闻记录下来,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有即时效应,将来就是第一手资料,可惜,手里缺乏资金,没有相机,拍不到相片,要不,资料会更加完美充实。
武梦侠躺在陈家兴的身边,鼻子里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他跳了起来,这个陈家兴,可能多年没洗澡了,简直臭不可闻。
他支起小帐篷,就在骆驼的旁边搭了起来,自己睡在帐篷里面好了,穿着曾佛雯给他预备的棉袄,夜里不会太冷。
沙漠的气候就是这样的,白天热得流油,晚上冷得结冰,早晚温差大,这是因为沙漠地区少水资源,白天的热量没有物质吸收,白白散失了,晚上,没有物质释放热量,就十分寒冷。在内地,有水和含有水的物质吸收热量,晚上,水把热量释放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沿海地区早晚温差小的缘故,看起来,水不但能够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还是调节温差的天然物质,水对于人类的贡献是相当大的,人类离不开水的原因就在这里。
这是武梦侠离开曾佛雯的第一晚,他还是习惯了搂着曾佛雯睡觉的习惯,半夜里被冻醒了,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身边,摸了个空,心里一惊,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远在沙漠地区,四周千里都是戈壁滩,那个魂牵梦绕的美人儿在距离一百里外的地方,他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这一次,闯不出一点名堂来,也无颜见到她了,不如死在外面好了,胜过窝窝囊囊地回去,每一个男人都是有尊严的,那就是,渴望成功。
武梦侠明显觉察到外面的气温下降,担心陈家兴会被寒冷冻坏了,拿着手电,从行囊里面取出一件春秋装,这件衣服是曾寿顺的,能厚实一点,被曾佛雯拿来送给了他。来到骆驼群里面,看到陈家兴和衣躺在骆驼的身边睡的正香,一点不觉得寒冷,看来,这个人还是蛮有沙漠生活的经验,骆驼的身体始终是温暖的,靠在牲口的身上的确是最好的睡眠之地。
武梦侠拿着衣服回到帐篷里面,再也睡不着了,心中很是思念曾佛雯,那个,已经在心中认作妻子的女人,勇敢、善良、美丽、见识卓绝,自己真的配不上她。辗转了半天,天色就放亮了。
武梦侠和陈家兴吃过早饭,重新上路,他只带了一套餐具,他使用餐具吃饭,陈家兴就用黑漆漆的脏手拿着馒头,喝着淡水就是一顿饭,这个人倒是好伺候,不挑三拣四的,省却很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