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向南街的小巷被黑暗笼罩,幽深,静谧,小巷显得比白天更加阴森。
有一个路人醉醺醺的向小巷深处望去,心里一个激灵,顿时脊背发凉,他感觉小巷里面有一头食人恶魔正看着自己,“啊”的一声,他屁滚尿流的远离小巷。
小巷内,有一间屋子闪烁着微弱的烛光,宋毓借着烛光脱下鞋子,露出一双粘着血水的袜子。
宋毓轻轻碰了碰,只觉得脚和袜子都粘在了一起,宋毓咬了咬牙,三两下就把袜子脱掉,其过程就像把活人的皮肤从身上瞬间剥落一般,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呼……嘶……”
宋毓长吸了一口冷气,低着头,双手撑着床边,想要控制颤抖的双手,结果无济于事。他的额头渗出汗水,一滴一滴的砸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宋毓缓过劲来,看着自己的脚,血泡破了,冒出的血水染得双脚红黄交加。
宋毓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王扒皮的食品加工作坊出品的黑心食材,像什么?麻辣猪蹄?可惜染色不均匀,恐怕卖不出去。”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周福贵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看见宋毓的脚,心里也觉得心酸,“宋小哥,这是盐水,你的脚需要消毒,要是感染就麻烦了。”
宋毓心里清楚,谢过周福贵的好意,宋毓再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一盆清水变成污水,宋毓的脚也变干净了不少。
周福贵拿药给宋毓抹上,宋毓赞叹周福贵心细周到,周福贵说自己已经送了十几年的货,药水什么的都是必备的。
宋毓不由佩服周福贵的吃苦耐劳,今天都是周福贵在推车,自己就是跟着跑都受不了,周福贵是怎么挺过来的?
宋毓看了看受伤的脚,微亮的药水减轻了疼痛,宋毓想到今天的卖力送货,不由得说:“算算时辰,应该有回报了。”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即使宋毓在屋内都能听的清楚,宋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鱼上钩。
王扒皮推门而进,拽着肥胖的身子来到宋毓面前,打量了宋毓一眼,“今天的事情,我都听驼背说了,你做的很好。”
宋毓早已猜到王扒皮会来,因为周福贵一定会把商贩讹他自己的事情告诉王扒皮,宋毓知道王扒皮定会有所反应,但是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得意。
于是宋毓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也就是狐假虎威,算不上多好,倒是我打着那位大人的名号做事,他不会怪罪吧?”
王扒皮眉头微皱,旋即笑道:“没有关系,你都是为作坊的利益才如此行事,他不会怪罪的。”
宋毓悬着的心像是放了下,实际上宋毓正思索王扒皮为什么皱眉,宋毓决定探探王扒皮的口风,“老板说那位大人不会生气,那位大人肯定不会生气。”
王扒皮小眼睛眯起来,眼缝像是要射出莫名的光芒,他仔细的看着宋毓,最后睁开不大的眼睛,他没有接宋毓的话茬,转而说道:“昨晚多谢你了。”
周福贵好奇老板为啥谢宋毓,但是躺在床上没敢多言,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宋毓知道王扒皮说的是哪件事情,于是摆了摆手,“无妨,举手之劳。”
王扒皮点了点头,“我就不打扰你了,以后你就和驼背一起去送货,相互也有个照应。”
宋毓求之不得,当下就同意了。
王扒皮没有再说什么,走出了屋子,转过身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无比,嘴里喃喃道:“想要套我的话吗?那我们就比比谁更有耐心?”
王扒皮来看宋毓也是抱着试探宋毓的目的,因为宋毓今天的表现太好了,好到自己根本不相信手底下会有如此机灵的人,王扒皮是一个多疑的人,宋毓的出现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一番对话过后,王扒皮猜测宋毓来食品加工作坊有所图谋,但是宋毓到底图谋什么呢?王扒皮猜不到,不过他不着急知道,反正自己也没有能够让宋毓图的东西,总不可能是自己的食品加工作坊吧?
没错,宋毓一开始来王扒皮的食品加工作坊除了安身立命外,还有一个目的,今日宋毓的举动就是为了引起王扒皮的注意。
吸引一个人的注意有很多种方式,有的人用美色,有的人用财物,有的人用阴谋,宋毓用的是阳谋,他不怕王扒皮不怀疑自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天色已晚,宋毓见到周福贵躺在床上睡觉,他知道周福贵没有睡着,宋毓吹灭了烛火,黝黑的房间内,传来宋毓清冷的声音。
“福贵,以后我让你说的话,你才说,我不让你说,你就不要说。”
周福贵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眼睛不停的眨着,像是做什么亏心事,半晌过后,周福贵说道:“宋小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宋毓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随后闭上了眼睛。宋毓刚闭眼就睡着了,一般宋毓做梦都是梦到血海,那种感觉令宋毓睡的很不踏实,就好像随时都会被血海吞没一样,但是他今晚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五更天。
窗外,漆黑一片,空气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像是臭鸡蛋被打碎后肆意散发臭味一般。
宋毓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梦到血海,猛地发现自从乡试过后,自己就没有梦到过血海,这是为什么呢?
宋毓欣喜若狂,咂巴下嘴,原来没有梦到血海的感觉这么爽,管他唠什子原因,只要不再梦到血海就行。
周福贵给宋毓准备好洗簌的东西,然后就去领早点了,宋毓看了着盆中的水,然后走到屋外开始洗簌。
宋毓不喜欢被人伺候,因为他不习惯,他现在拒绝就是害怕习惯,习惯成自然,有很多事情就成了理所当然,倘若有一天周福贵忘记伺候自己,宋毓反而会生气。
而且周福贵没有非要伺候自己的理由,宋毓也没有非要周福贵伺候自己的想法。
周福贵回来后,见到宋毓没有动洗脸盆,周福贵双眼黯淡起来,像是遭受到什么重大打击。
他看着宋毓,吞吞吐吐的说道:“宋小哥,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宋毓说道:“福贵,你没有做的不好,其实你不用伺候我,我自己可以来。”
周福贵更加觉得难过,昨天要不是宋小哥帮自己解围,自己就是死也没办法解决,可是自己又能帮宋小哥做什么呢?
周福贵一蹶不振的说道:“我心里记着宋小哥的好,但是我只能伺候宋小哥,我也不会别的,我还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呀!”
宋毓觉得周福贵可怜又可恨,自己就是帮他解围而已,要是自己不出手,回去后,自己也会挨王扒皮的责骂,他犯不着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如此低微。
别人欺负周福贵,对他呼来喝去,那都是有原因的,只怪他自己把自己看的太轻,把别人看的太重,他才会过的如此悲惨,所以他可怜。但是他哪怕有一点骨气,他也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所以他可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书上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从周福贵的角度来说,周福贵也是把宋毓当成救命稻草,因为周福贵过的太苦了,过的太暗无天日,他没有把改变命运的希望放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放在宋毓的身上,周福贵也许并没有想到如此之深,其实他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
宋毓想着断了周福贵想要伺候自己的心思,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因周福贵太可怜,或是自己太心软,宋毓叹道:“算了,你以后爱怎样做就怎样做,愿意伺候我就伺候我。”
周福贵的闻言,落泪了。
宋毓吃着周福贵领来的早点,心想这早点可不是说吃就吃的,那都是有代价,但是尝了一口鸡肠,宋毓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吃鸡肠了。
吃过早点,宋毓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梳着两个羊角辫,小嘴嘟囔着,双脚交换着站立,想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宋毓见此,连忙道:“小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王小茹很是开心,自己终于等到哥哥开门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说话就吞吞吐吐:“哥哥,那个……你……下工之后……能不能陪我玩会儿,我没有……朋友,他们都……不愿意陪我玩,他们讨厌我的……爹爹,我也不想和他们玩,你能……陪我玩吗?”
宋毓看着王小茹眼中的水汽,像是悲伤也蔓延到自己的心头,宋毓忘却了下班会很辛苦,甚至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点头道:“好,哥哥也很喜欢玩耍。”
王小茹双眼睁得大大的,就像两个灯笼,扯着宋毓的衣服说:“真的吗?”
宋毓微笑着点头,转而说道:“小茹,你讨厌你的爹爹吗?”
王小茹摇头,“爹爹很辛苦,小茹心疼爹爹,不讨厌爹爹。”
宋毓若有所思的点头,等宋毓回过神来,小茹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开,像个捡到胡萝卜的小白兔一样,那样子很是惹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