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已经炸了毛赤了眼的陈友谅,做为太平府守军的花云也不是个纯纯粹粹的呆子。
在发现了举兵来犯的陈友谅已经兵临城下,并且几乎将自己逃跑的路线完全封死的困境之后,前有豺狼后有老窝自己夹在中间可以说是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已经深知自己身处险境的花云却没有缴械投降。
他似乎也看出来陈友谅并没有要劝降自己的意思。
既然人家无意理睬,那自己也决然不会去碰那个霉头。
当然,不要说陈友谅不给自己投降的机会,即便是会给自己也决然不会投降于他。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前几年经过马驮沙的经历,那时候自己身边不过几个随从,而自己正面出现的确是数百名手持各类装备的蒙面悍匪。
在当时如果把对方比喻成土匪的话,那自己这些个刚刚入杆子的菜鸟充其量就是个刚刚入道的黄毛小瘪三。
对方随便拉出一个人来,身份都要比自家老大尿的还要高的情况下,似乎也看出了己方的弱势,更是鉴于自己流氓出身,脸上有疤身上带痂满天之下爷是老大的优良作风,他们很是霸道了拦下了几人。
鉴于自己以前也是混混出身,刚刚入道的时候被那些个自称老大的欺负惯了,现在自己也已经成为了片场老大,也该是时候教育教育新人了。
也让这群这不死活的菜鸟们知道知道这一行的规矩。
想要混出头来,这就是个过场。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时候身份的差别明显显露的出来。
如果把自己比喻成混混的话,那对面这群拦路匪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但是就是面对这么一群亡命徒,这时候应该胆怯和懦弱的花云却不信这个邪。
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尿的高爷们尿的也不低。
和我比狠,爷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狠。
你们这群只知道玩命却不知道动脑是个什么玩意儿,完全和野猪没有什么区别的蠢材也许还不知道吧,爷们小的时候脑袋被门给夹过,自小脑子就缺根弦。
敢在我面前比狠,瞎了你的狗眼。
就是在这种原本应该是一边倒的气氛之下,做为菜鸟出身的花云率先动手,朝着对方明显是老大身份脑门锃亮的家伙身上来了那么几刀。
而对方这群悍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长的又矮又矬的犹如武大郎一般的家伙竟然敢率先朝自己动手,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老大连带着身边手下已经倒下了好几个。
面对着已经见血翻红的气氛,身为悍匪出身的土匪们眼里瞬间冒起了火来。
这简直就是耻辱啊,是奇耻大辱。
自己这群流氓出身的身份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欺负了。
这消息如果传出去,那自己还怎么在这一片混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说的,为了宣泄心中之愤怒,为了保存流氓之尊严,为了洗刷偷袭之耻辱,砍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今天这个意外永永远远的雪藏起来。
但是这时候已经占得三分便宜的花云却似乎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异样,为了保存自己绝对的实力,他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意外的举动。
做为今天主角的花云迅速抽身战场,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而此时已经怒火中烧完全失去理智的悍匪们见对方准备要逃,已经脑门火烧的悍匪们立马撇开他们短而肥的丫子率部狂追。
孙子,有种你站住,是男人你就别跑,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
我就跑,我就跑,是爷们你就来追啊,你今天如果不追上我你就是后娘养的。
奶奶的,敢骂我,大爷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份辱。
给我追,给我撵,逮住了玩死里招呼。
来呀,来呀,你瞧你长的跟个棒槌似的,就怕你追不着。
你个瘪三,敢骂爷是棒槌,看我不把你打成棒槌。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在这种猫追老鼠的游戏中,一向养尊处优的悍匪们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在混乱之中一通猛干,这是他们的特长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是赛跑尤其是长途奔跑对于他们来说却是绝对的弱项。
在一通狂奔之后,腰满肠肥的他们体力逐渐不支。
窝足了火,流淌着汗,大喘着气,紧放着屁的他们刚刚产生了一些想要放弃的念头,却没想那个刚刚还撒着丫子玩命狂奔的家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并且出现在了己方阵营之中,更加不幸的是已经有好几个跑在队伍前面以为可以在自家老大面前卖弄一下风姿却满脸懵逼的傻大个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就硬生生倒在了迎面而来的刀下。
老天爷保佑,这个子矮原来也不是坏处,不然现在倒下的就该是自个儿了。
但是同样面对着对方这种完全是挑衅,绝对是挑战自己尊严的做法,他们心里刚刚散去一大半的怒火再次扬起。
窝着火咬着牙冒着烟出着汗,努力站起来想要组织兵力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那个刚刚还嚣张无比蹦跶忒欢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抽身撒着丫子跑出了老远。
我顶你个肺啊,玩老子呢?
妈妈的,从小到大爷们还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
追,给我追。
今天不在追上你,我随你姓。
撵,给我玩命的撵。
今天撵上不烹了你,我誓不为匪。
但是等他们真正迈起步子想要撵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对方的身影早已经窜出了数十米开外。
奶奶的,这孙子属猴的么?
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啊!
当他们窝足了火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力量追赶了一段却又累得不行的时候,对方犹如魅影一般的身影却冷不丁的出现在人群一旁,几个还没来得急反映的同伙瞬间倒在了对方刀下。
当他们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人影却再次狂奔了起来。
娘的,原来猫捉老鼠还能这么玩呢!
爷们可是土匪啊,我们现在是追你好么?
你是被动,我才是主动好么?
怎么这玩着玩着,反而顺序颠倒了呢?
都听说过猫捉老鼠,还没听说过老鼠逮猫呢!
这他妈也太欺负人了。
我们可是土匪啊,你这么玩让我们这些当土匪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兄弟们,今天这耻辱我们可是背不起啊。
弟兄们,抓住他,不抓住他我们真的白混了呀!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瘪三活着从这里离开。
而作为真正主角的花云也似乎兴致高昂,在驴脾气撒起来之后,就似乎真的和这帮子悍匪杠上了。
就是在不死不休的博弈中,双方在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法下你来我往,足足耗了三天三夜。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更不会料到的情况下,花云凭借着自己一己之力,在犹如特种兵一般的不懈努力之下,将这群以为能够完胜的悍匪尽数擒杀。
也由此,花云一战成名。
曾经的辉煌已经过去,现在的花云做为太平的守将面对着陈友谅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佬,面对着犹如铁军一般的陈家军,花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决定。
他下令全军整肃装备,迎战陈友谅。
姓陈的,别以为你兵马牲口比我多就了不起,爷们见过的阵仗多了去了,比今天还宏大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爷们还告诉你,爷我不是被吓大的。
今天最不济的结果不过就是嗝屁罢了。
爷们根本不在乎。
自从大爷我穿上这身军装,做起这门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勾当,爷们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不就是挂掉么!
不就是嗝屁升天么!
不就是阴阳两隔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一开始二十五人独闯天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死不可怕,怕的是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好男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苟且活。
对于一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漏过裆要过饭早已经死过好几回,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来说,不要说是陈友谅的几十万兵马,即便是再来个几十倍的兵马也吓不着他。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
谁也会有死的那一天。
只不过爷们我死的比其他人早那么几天罢了,这对于自己来说,能长这么大已经是捡回来的了,多活或者少活几天,已经无所谓了。
更何况,虽敌强我弱势力悬殊,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陈友谅,即便今天我死了,也要让你尝尝痛的滋味。
即便今天真的死了,那我爷一定会拉着你的人做垫背。
做为军人,生要生的光明,死要死的磊落。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做为主帅的华云与副帅朱云逊率兵三千出城结阵迎敌。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得到充分修正的陈友谅也终于是耐不住了寂寞,一声令下后发动了他建国以来的第一场战役。
太平战役。
从本质上来讲花云这种敌随强我亦不惧的做法是值得肯定的,华云做为军人做为战将勇气也是值得敬佩的,但是在与陈友谅的战斗中花云的战前预判应该是不充分的。
在他的思想观里面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和曾经那些个倒在自己刀下的悍匪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地方。
但是真正接手之后,双方的优劣态势很快表现了出现。
因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原本组成的攻击阵型被对方轻易撕破,更让花云没有想到的是做为自己副将的朱文逊刚刚开战就不幸战死。
首战不利。
在朱文逊战死之后,发觉事态严重的花云下令仅剩的兵马回撤守城。
回撤的途中早已抱着必死决心的花云下令将城外所有浮桥全部砸沉。
由此,也将自己仅有的逃生之路彻底封闭。
次日清晨,已经决战一天对对方的兵马部署有所了解的陈友谅调整兵马再度进攻。
这一次陈友谅将自己珍藏许久的云梯弓箭全部搬了出来,面对着这个屁大点的地方竟然一天都没有拿下来,作为皇帝的陈友谅心里已经开始冒起了火来。
大爷我还真就不信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下粪的破地方,就真是如同铁桶一般攻不破还打不烂。
爷们跟你耗上了。
看是你的壳赢还是我的脑袋硬。
在这种论持久战完全是拼内力比修养的战斗下,小小的太平城在花云和其他守将的拼死坚守下足足两天依旧岿然不动。
如果一直按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的话,太平城兴许能够等到主公朱元璋率众解围的那一天。
但是往往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就在花云苦苦御敌的时候,天不作美。
黄梅季节,大雨纷飞。
长江上游连降暴雨,位于下游的水位暴涨。
原本高低位置悬殊的敌我双方距离瞬间缩小,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主帅的陈友谅受此感发突发奇想,命人将巨石全部堆砌在船尾,将本就相差不远的船头高高翘起,由此与城墙齐平。
然后命令全军附船而上终踏入城墙。
面对着已经攻破的城墙和蜂拥踏入的敌军,面对着本来还略占上风但是此刻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的现状,做为主帅已经精疲力竭的花云此刻内心必然是崩溃的。
人作孽犹可活,天作孽不可活。
天要我亡,臣不得不亡。
在战场上,在生死搏斗之间,颓势一旦显现必然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号令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体力严重透支和信心极度涣散的情况下战败已成必然。
也就是在这种战况下,花云被战略擒获。
在花云被擒后,陈友谅并没有直接下达屠杀的命令,而是善意的接见了他,并且有意劝降。
但是明知自己将死的花云破口大骂:“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斮尔为鲙也!”
意思就是说:你这个乱臣贼子般的瘪三,今天我被你绑了我已无话可说,但是你个瘪三也别得意,等到日后我的主公必定会灭了你,到时候你必然会死的比我还难看。
说话这番话之后,竟然挣脱开反绑的绳索,夺刀连砍数人。
这时候原本准备战略招抚的陈友谅终于撕下了伪装起来的善意面纱,愤怒而惊恐的脸颊上满是愤恨,在众人再次将花云束缚之后,命人将他绑在战船的桅杆之上,用乱箭射死。
花云临死之际,依旧骂声不断,直至气绝。
至此,一代名将就此绝命。
战歌起,人消亡。
血太平,雾苍茫。
尸遍野,国体殇,
站立死,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