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川的神智很清醒,阮景这才觉得有点意思,正要问下去的时候,咖啡馆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两个衣冠楚楚地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阮景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便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
真是巧了,肖崇言。
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躲了躲,栏上摆满了绿植,肖崇言没有留意到这边,和另一个男人坐到了他们左前方的座位,服务员来的很快,将饮品单子递给肖崇言。
“你来点吧。”
肖崇言将单子推给了同伴。
听到他的声音,许小川却不知怎么地,扭头多看了肖崇言一眼,面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疑惑。
正是这一眼,肖崇言皱了皱眉,察觉到什么,目光如炬地看过来,
说来也许是第六感,在肖崇言皱眉的那一刻,阮景忽然弯了腰钻到了桌子底下,唬地对面的许小川一愣,脑袋里模模糊糊地念头瞬间被打散。
肖崇言的目光在许小川身上一掠而过便收了回来,随后站起身,“我们换一个地方谈。”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一愣,随后身子向后一摊,“走什么啊,听说这儿的锡兰红茶好喝,你倒是请我尝尝啊。”
肖崇言只是淡淡说道,“不方便,下次再来。”说完,他也顾不上有些懵的服务员,径直往外走去,同行的男人只好拎起外套跟上。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关上,阮景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无视许小川古怪的表情,理了理头发,没事人一样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摩卡,然后站起身,“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必须要走,你未婚妻的事我会留心——你有我的电话,过后联系我。”
阮景走地突然,许小川眨了眨眼睛,看向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认真地思索起来......阮景不会真的摔坏了脑子吧......
阮景追出咖啡馆,正好看见那两人的身影往左边的街上拐去,她想也不想,提步跟了上去。
肖崇言和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何走了,阮景不认为他发现了自己,他也不可能是为了避开许小川,那他究竟看到什么?人说,好奇害死猫,可阮景自认是九命猫妖,多出的那几条,注定就是要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阮景跟着肖崇言拐了三个弯,两个男人具是身高腿长,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阮景心下焦躁,小跑了两步,冷不防在拐角处被人打上了肩膀,一个调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嗨美女,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我旁边那个了?”
阮景后脊一凉,想回头,腰间却猛地被一个硬物一抵,她瞳孔紧缩,这人竟是带了枪的!
条件反射,她立即张开双手缓缓上举——这是从前的一个刑警教她的,硬干不过的时候,应当以保全性命为主,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怼在腰间的硬物有些抖,阮景听见身后的男人闷声笑了起来。
“常桉,别闹了。”
肖崇言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阮景面前,他蹙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
阮景一见他,立即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羞愤之余盯梢被人发现,还略有点尴尬,尤其是双手投降这种姿势让她觉得傻透了。
“开个玩笑嘛。”
男人一边说着,将抵住阮景腰间的半截废弃管子随手一扔,看向阮景,同她的视线一对上,男人的眼神闪了一瞬,又“嘶”了一声掩饰地调笑着,“还是个漂亮妹子,崇言你和她不会是——”
男人欲说还休,没继续说下去,饶有趣味地将目光在肖崇言和阮景身上来回游弋,仿佛在等着谁阻止或者发问。
肖崇言没搭理他,阮景对他这一套故弄玄虚的手法丝毫不感冒,也没搭理他,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男人摸了摸鼻尖,场面一度安静得十分尴尬,肖崇言扭头,指了一下男人,“我的朋友,常桉......警察。”
“你好,刚才的事别见怪。”常桉配合地露齿笑。
“怎么会,常警官。”阮景露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暗讽莫不是她对警察有什么误解,这男人文能张口调戏小姑娘,武能随地捡棍子充枪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肖崇言不知她内心的腹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常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港式茶餐厅气氛正好,常桉意外的发现这家餐厅有罐装的锡兰红茶,惊喜异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令女侍应生绯红了脸,阮景为自己的跟踪找好了十几种借口,可是肖崇言什么也没问,桌上的餐食小巧精致,他给阮景递了双筷子,“趁热吃。”
阮景低头扒着饭菜,肖崇言余光扫过去,耀目的阳光下,她的身子有些单薄,耳垂被光半透,眉眼收敛,添了几分纤弱的意味。
窗户半开,外头忽然有一阵急刹车的声响,司机抻头出来大骂着横穿马路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匆匆低下头去,往这边走来。
常桉随意地一瞥,手中刚刚打开的红茶就这么一滴不留地倒在了阮景的身上。
“......”
阮景低头看着自己滴水的衣服,眉心跳了跳。
肖崇言递过来一包纸巾,“还是去处理一下吧。”
阮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肖崇言的目光扫过她的背影又转回来。
常桉看着距离不过百米的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几个男人瞬间加快了脚步。
常桉收回目光,小声骂道,“这帮人追得倒紧,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咱们的事下次再说。”
肖崇言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那几个男人明显就是冲着这里来的,常桉却在这关口犹疑了,“还有......你这样呆在柳川......”
肖崇言目光一沉,“常桉,别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常桉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茶。”
他将外套往身上一披,推门离开。
几秒种后,几个人追着一个年轻男人在街头狂奔的身影,令行人皆为之侧目。
阮景擦着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肖崇言一个人坐着,他握着杯子放到膝盖上,白色鸡心领的毛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气质十分干净。
“常警官呢?”
“有事先走了......不过你还会遇见他的。”
并不想......阮景重新低下了头,她自认性格大方,可是每次跟肖崇言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她索然无味地继续扒着饭,心里构思着一会儿道别的词语。
“明天——”
“我有事。”阮景接得极为自然。
肖崇言垂下的手指拢了一下,神色平淡。
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是警局的人给阮景打来了电话,阮景接起来应了几句声。
“......是周警官。”撂下电话,阮景看了看肖崇言,“他说命案的嫌疑人找到了几个,让我们明天过去协助辨认。”
肖崇言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你明天不是有事?”
阮景有点尴尬,有事什么的,原本就是为了不接触他的借口,“......事有轻重缓急,我也想快点破案,快点离开这里。”
肖崇言没说话。
阮景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多谢你的午餐,明天警局见。”
她干净利落地走了,自然也没看到,肖崇言愈发寡淡的神色,如同有什么被抽离,只剩下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沉淀下来的寂寞与荒芜。
第二天,阮景到警局的时候看到肖崇言已经到了,他还是一套如初见时笔挺的西装,表情礼貌而又疏离,正在跟一位警察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瞥了阮景一眼——
阮景心里顿时有点凉飕飕的,那一眼怎么说呢,噙着笑,沁着冰,被这种眼神蛰到,她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在生气,或者说,他很轻易地就让她感受到,他在生气。
阮景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放缓了步伐,挂着笑走过去。
老周看见阮景点了点头,“走吧,我们都进去说。”
阮景看向肖崇言,“肖教授,你......”
肖崇言像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带起一阵风。
会议室里已经等了几个刑警,老周走到前面,落下了幕布,灯光骤暗,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基本信息。
老周双手撑在桌面上,环顾一圈,沉声说,“被害者刘敏红,今年四十二岁,离异有个女儿在南方读大学,案发时,她女儿还在学校,她的工作是每日给生鲜超市供货,除了雇主与超市的员工,她几乎不与人交际,可以说社会关系极为简单,找出这几个嫌疑人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说着,老周切换了画面,屏幕上出现了几个人的半身像,有男有女,旁边的一个年轻刑警将两份资料同时递给肖崇言和阮景。
“这就是我们筛选出的几个嫌疑人,你们俩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肖崇言和阮景看资料的功夫,那个年轻刑警一板一眼地介绍着这几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
阮景简略地翻了一遍,抬起头,“我觉得,这几个人都不是凶手......我遇见刘敏红的地方,是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有人在她身后追杀她,我们错身而过 这至少是一起协同作案,我刚才听你介绍这几个人的基本信息的时候,他们只是围绕刘敏红筛选出来的嫌疑人,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我认为,凶手选择她的随机性比较高,最重要的是刘敏红当天的行动轨迹。”
年轻刑警皱了皱眉,“阮小姐跟凶手根本就没碰过面,未免太武断了。”
“我并不是武断,只是——”
“阮小姐,今天让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辨认嫌疑人身份。”
阮景抿唇没说话,气氛一时间僵硬。
老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缓和道,“哎,于泽,小阮也是好意。”
叫上这两个人过来旁听,老周是有私心的,这个案子古怪,他想从阮景身上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再者......他又看了一眼肖崇言,男人侧着头,手指抵着太阳穴,目光有点空,似乎对面前这一场争执毫无兴趣。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又开了,一个人走进来附耳在老周耳旁说了几句话,老周表情显而易见地明媚起来,站起身拍拍手,“好了诸位,我有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