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阮景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去了文化中心附近的一条街,看到了肖崇言新搬来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门口的牌子尚且很新,阮景一走进去就有一个小伙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好,请问有预约么?”
阮景刚要说话,里面就传来肖崇言的声音,“小王,是我的朋友,让她进来吧。”
听到肖崇言的话,小王的笑容更加真挚,指了指后面的一扇门,“肖医生在这间办公室,我去给你们倒水。”
阮景推开门走了进去。
肖崇言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将眼镜摘掉放在桌子上,挤了挤眉心,“你怎么来了?”
阮景表情十分镇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我要走了,之前有点病例的资料应该在你这儿,我来取。”
“在我的公寓,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我拿给你。”
阮景点了点头,又似不经意地提起,“等我回了滨江......”
肖崇言静静地看着她,阮景后半句话不知怎么地,突然羞于说出口。
阮景心里跟自己说,肖崇言这个人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更难得可贵的是,他对于刑事犯罪案件有着天然的洞察力,柳川市警局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想要特聘他参与柳川市警方接下来一系列案件的调查,这样的人,她同他保持正常的交流,是一件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吗?她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为得就是回滨江之后,能够和一个专业人士保持联系吗?
肖崇言像没察觉她话语中的囫囵,整个人都十分温和。
“我的工作室主体还是在滨江,等我回去,免不了还要找你叙旧......毕竟,我要对你负责。”
他在开玩笑,阮景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有一点被取悦到了。
阮景安静地坐在一边,肖崇言不知道写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最后一笔落下,合上了记事本。
“稍等一下,我去拿外套。”
肖崇言站起身往外走去,小王正好这时进来,很是诧异,“你们这就走了?”
肖崇言点点头出去了,小王将一杯水放到阮景面前,很巧合的,是阮景长久以来一直都很喜欢的一种花茶。
她喝了一口,目光微闪,“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小王单纯地点了点头,略带讨好地回答,“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来找肖医生呢。”
阮景抿了一口茶,假装无意地问,“那他女朋友呢,没跟过来?这样两地分居,她也愿意?”
小王疑惑地挠挠头,“肖医生有女朋友吗?我也不太清楚,我上个月才被看景聘用,这个月就调到这儿来给肖医生打下手了,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有像是他女朋友的人给肖医生打电话啊。”
阮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肖崇言的臂弯里搭着呢绒外套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
门口,他将外套递给阮景,“先披着,我去取车。”
阮景没拒绝,道了声谢接过,低头看了两眼,又翻手将外套披在身上,确实十分暖和。
这是阮景第三次来到肖崇言的公寓,肖崇言一边换鞋一边对阮景说,“你随意坐,我去找找那些病历单都放在哪了。
旁边有扇半掩的门,两排书架伫立,肖崇言说他没搬过来多久,家中藏书却这么多,阮景扬声问道,“书房我可以进么?”
“请便。”
他的书房还兼任了画室的角色,画架上有一副刚完成不久的油画,旁边的油彩尚且未干,画笔被主人随意地扔在一边,笔尖上残留地颜色在木板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这是什么?”阮景冲着油画扬了扬下巴。
“闲来无事画的一幅画。”
阮景于美术上没有丝毫天赋,在学校的时候,对她来说最难的,就是罪犯肖像素描,她看着这幅画,灰黄色的沙滩,大片褐色的礁石,远在天际的海水只有浅浅的一道蓝线,沙滩上,一个人站在那,整幅画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引起了阮景的不适。
阮景嗤笑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看,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听说诸城的那位秦晋荀教授也擅长绘画,一幅画有人出七位数求购,我看肖医生的功底也十分深厚,若是再下些功夫,说不定还能发展另一条谋生之道。”
“秦教授婚姻美满,闲来画的都是些秀丽风景,精致人像,而我的画灰秃秃的,哪里会有人愿意买。”
“肖医生不是也有女朋友吗?怎么放着现成的不画?”阮景目光灼灼,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肖崇言张了张嘴,忽然笑了, 笑得她痒痒的,也就跟从本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近感冒多发,你等等,我去给你冲一杯感冒药。”
“不用麻烦了。”
阮景揉揉鼻尖,摆了摆手,刚准备拦他,肖崇言已经打开门朝着厨房走过去了。
跟他表面营造出来的温和无害不同,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唯我态度,才像是真正的他,不管在性格上,肖崇言是不是在可以掩饰。
现在阮景可以确定的事是,他说有女朋友,果真是在骗她。
阮景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流连在书架上,他看的书很杂,两书柜的书普遍都有些翻阅的痕迹,她一本本地巡视过去,妄图从中揣测些许端倪。
忽然间,许小川的电话打来了,阮景一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里面的声音有点急促,“阮景,我想起来了,那个肖医生,我见过他,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因为一条项链。”
画室的门没关,阮景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肖崇言开着流水正在冲洗一只玻璃杯,尽管只能看见背影,也能察觉他的认真。
阮景感到自己的血流顷刻间加快了流动,压低了声音,“嗯,你说。”
许小川的声音透着懊恼,“就在四五个月以前吧,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当时我见过你们在一起,不过我们只打了个照面,他就走了,所以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
“我跟定没记错,你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好像有点奇怪,因为我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听见他对你说什么,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犹如一道炸雷,在阮景的上方迸裂开来,轰地她耳朵“嗡”一声,再也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