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第一次听到章娟说起她的另一半，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她也没接着问下去，陈楚璇不知道，贸然问道:“娟姐怎么没有见到你老公啊？他也在这边上班吗？”

章娟半开玩笑半认真，“他不在这边，跟别的女人跑了。”说完有点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啊？”陈楚璇不知是真是假，看向沈漫，沈漫转移话题道:“你不喜欢做这行，以前是干什么的？”

“摄影啊。”章娟打起精神，“我以前是开婚纱摄影店的，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比较喜欢做那个工作，每天帮别人化化妆，聊聊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不像现在卖这些药，没人的时候无聊但发疯。”

陈楚璇问:“那你为什么不做回老本行？”

章娟叹气，“现在映相馆越来越没生意做了，现在的人拍照都是用手机啦，之前那些人哪有手机啊，有都是按键式的，怎么拍照？那时候的女孩子像你们年纪这么大的，全都喜欢去拍艺术照啊，生意不知道有多少。”

“那时我的店就开在星万鞋厂对面，星万鞋厂听说过吧？就是沙角路那家间大厂，现在算是人很少了，以前啊，有一万多个工人呢，每年到了招工的日子，那个复印身份证的，拍照的人络绎不绝啊，忙起来的时候连早饭跟午饭都没时间吃。”

“还有那时候的人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下了班就去溜冰场溜冰，或者去迪吧蹦迪，不过这都是比较喜欢玩乐的人去的地方，厂里还有很多人还是喜欢待在宿舍的，吃完饭之后跟朋友出来走走，那时候我们弄了一个很大的音响放在店门口，他们没事就跑来唱歌啊，一首歌一块钱，玩得好开心喔！”

“因为接触的人太多了，还凑成了不少姻缘呢，就像我二嫂还没有嫁给我二哥的时候，她只是陪朋友到我那照相馆里来照照片，因为要进厂嘛，后来我二哥就无意中看到了她的照片，就问我‘这女孩子是谁啊？嗯，好像是我喜欢的类型呢’，然后刚好她的那个朋友我又认识，所以我就叫那个朋友牵桥搭线，最后他们才走到一起的。”

“最搞笑的是那时候我们店里还请了个女孩子，当时我二哥正追她，她也还没答应，可能是觉得我二哥穷，而且我家里也觉得那女孩子不怎么好，因为她老爸早早就没了，兄弟姐妹又比较多，所以就这么耗着，她那时跟我玩得比较好，前一天才跟我说她要试着跟我二哥拍一下拖，没想到第二天我二哥就看上我那个二嫂了，那个女孩子就工资也没结，当天晚上就打包东西走掉了，真的是笑死我了。”

沈漫问:“你不是跟那个女孩子很要好吗？难道没有为她说句话？”

“说什么？”章娟好笑道:“我跟她再要好也只是朋友，但我哥永远是我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伤了兄妹之情。”

章娟的血缘观念很重，沈漫有一次看到她的小儿子欺负小朋友，所以被他哥哥揍了，哭着回来找妈妈，章娟便骂她大儿子，“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打他？他是你弟弟你知不知道？别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外人，你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的弟弟呢？以后你有什么事的时候也是只有自己的弟弟会帮你的，你看看外人管不管你的死活！”

她大儿子不服气道:“他老是无缘无故欺负其他小朋友，等一下那些小朋友回去告诉他们爸爸妈妈，他就会被打死，那我也不管吗？”

章娟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还有理了是吧？弟弟打人了你作为哥哥跟人家道歉不就好了嘛，非要帮别人打回来吗？到底谁才是你的弟弟，你搞清楚一点！还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打人不能踢小鸡鸡？那会出人命的！下次我再看到你踢他的小鸡鸡我就把你的腿都给剁掉！看你还敢不敢！”

又有一次门口烧烤摊的摊主的儿子小天天跑进店里来跟章娟告状，天真的眼里带着委屈地说:“阿姨，小哥哥打我，他踢我的大腿。”

“哦疼吗？”章娟温柔地问。

小天天委屈道:“疼。”

以往章娟都会把儿子叫过来当着小天天的面斥一顿，并让他道歉的，这次却只摸着小天天的头说:“那你忍一下了。”

小天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神凌乱地望着她，后来默默地走出去了。

沈漫也被她的回答雷住了，“你这样说不好吧，等一下他回家跟他爸爸妈妈一说人家怎么想你。”

“有什么好想的，该怎么想就怎么想了。”章娟洒脱道，“难道我还要为了扯别人的儿子把自己的儿子抓来揍一顿吗？而且你以为小天天就是善茬？人家打他他就不会还手？别天真了，现在的小孩子哪有愿意吃亏的，别人打他一拳，他一定会还一脚的。”

正是因为这样章娟的小儿子才被她护得无法无天了，常常喜欢对沈漫和贺雅芳动手，别看他年纪小小的，打人力气真大！沈漫知道章娟护犊子，懒得跟他计较，有一次他把贺雅芳打疼了，贺雅芳抬腿就是一脚把他踢出一米远，章娟骂贺雅芳:“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你不就能让让他吗？而且还这么用力地踢，踢出问题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还要花钱请个人回来打我儿子我是有病么？！”

她小儿子就更无法无天了，因为沈漫和贺雅芳打不还手，他兴趣大减，便把目标转移到了外面，经常在外面惹事生非，打得过就嬉皮笑脸的，打不过就哭着回来找妈妈，以至于整个超市的人都不喜欢他，最后章娟也被投诉得烦了，揍了他一顿，就收敛多了。

沈漫很难评价章娟的家庭教育，有的时候觉得她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但都是一小部分的，总的来说她的两个儿子还是被他教育得很聪明又很懂礼貌的。

陈楚璇喝了两包小柴胡，病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重，章娟便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反正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楚璇低迷道:“娟姐，你让我在这里待着吧，我不敢回家……”

“为什么？”章娟和沈漫同时问道。

“因为我怕我后爸……”陈楚璇满腹心事。

章娟和沈漫互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不好的事，又觉得不太可能。

“我下午回去的时候想说休息一下嘛，才睡了一会儿，他就进我房间里来了，趴在床边看着我，我好怕……”

章娟凶狠地说:“你怕什么？你打他啊！”

陈楚璇道:“我不敢，我说‘你敢乱来我就告诉老妈’，然后就把耳机戴上，躲到角落里，后来他就出去了。”

沈漫问:“你老妈呢？”

陈楚璇低垂着眼皮，“今天早上回老家了，他以前就老是用很恐怖的眼神看我，我告诉我妈，她不相信。”

“真是够了。”章娟同情道:“你老妈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相信呢？换我的话我肯定踢了那男的，跟自己的小孩相依为命。”

沈漫想起了《废物们》那本书，女主角的母亲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个女人就没有传统母亲的样子，遇到事她总是先考虑自己，想着自己先是女人，然后才是母亲，按她那种思想，不但不会站出来替自己的女儿主持公道，甚至还会觉得是女儿抢走了自己的老公而产生怨恨。”

“还有这样的母亲？”章娟惊诧道:“这是什么想法，真是闻所未闻！”

陈楚璇很伤心，“她总是不相信我顺的话，那男的又老是到处造谣说我很随便，在酒吧里做见不得人的工作，有一次我舅舅来我家，那时候正是夏天嘛，我穿得比较少，他就在我舅妈面前造谣说我舅舅一直盯着我的胸部看，害我舅妈跟舅舅吵架，我妈又只是骂我。”

“这人怎么这样啊？”沈漫确实被她后爸恶心到了，“一个大男人还造谣，真恶心！”

章娟想起来她还有个妹妹也在这边，正读初中，“他对你妹妹也这样子吗？”

陈楚璇道:“没有啊，他就是针对我的！”

章娟和沈漫都觉得不符合常理，“她为什么要针对你？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他了？”

陈楚璇喊冤:“没有好不好！我刚到这边的时候没有叫他，我妈就说我了，到现在我都叫他老爸，每天还帮他晾衣服，洗碗，他还到处跟人说我在家好吃懒做，还常常跟男人出去，我听了当然会生气了，就顶撞了他几句，然后我妈就骂我不尊敬长辈，我真的不知道还怎么办。”

沈漫道:“你妈为什么不相信你？是不是你之前做了什么让她失望的事啊？”

“应该是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跑到深圳我爸那边去吧。”陈楚璇眼底布满哀伤，“她当时送我到小姨店里上班，后来我跟朋友出来酒吧上班，她就开始这样了，再加上我那个后爸常常在她面前挑破离间，她就更不相信我了。”

章娟道:“其实你妈长得也还好看啊，怎么会找了这么个男的呢？还为了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相信。”

“我爸妈前年才离的婚，那时我妈都已经跟他在一起两年多了。”

“啊？你妈先出轨啊？”

陈楚璇默认了，沈漫和章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看肥皂大剧的感觉。

“那时候我爸把我后爸打了一顿，听说我后爸的衣服上全染的是血，现在我后爸的妈还常常拿那件衣服骂我妈，说她儿子跟我妈在一起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后来我爸就躲到深圳去了，直到前年他们才离婚。”

章娟问:“那你现在是判给你妈了吗？”

“我再过几个月就满了十八岁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自己选择跟谁，现在我弟跟我我爸和后妈，他们去年生了小弟弟，我妹妹就是一直在我妈那，他们都说让我自由选择，我想跟谁就跟谁。”

沈漫听得心里有些难受，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她爸爸妈妈都组成新的家庭了，她无论去那边都像个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