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已完成，沈漫转身往回走，贺雅芳正巧站在她的身后，两个人哎哟一声撞在了一起，这次贺雅芳并没有怪她，而是揉了揉脑袋腼腆在站在了一边，微笑地看着他们。

章娟向钟弥致谢，一回头看到贺雅芳过来了，乐了，好笑地来回看他们两个，忍不住调侃道：“雅芳你怎么出来了？店里没有人，赶紧回去！这几天好好上班，后天我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以往章娟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贺雅芳应声的，这次她却很淑女地笑着，什么也不说，天边的彩霞爬上了她的鹅蛋脸，红润润的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而钟弥立在车旁，气质如兰，目光宁静，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用网上的话说就是很有cp感。

贺雅芳不说话，当应声虫的任务就落在了沈漫的身上，她很少说这些奉承的俏皮话，只是形势使然，她不得不开口，“娟姐，等一下先把你这句话用手机录下来，免得到时候生意太好你又想反悔！”

章娟嗔怒，笑道：“难道我还差你一餐饭！”

章娟的两个儿子玩得跟泥猴似地过来，钟弥把他们一个一个塞上车，章娟挥手赶她们：“好了好了！快进去吧，别药都被人偷了，那才叫真见了鬼了！”

“娟姐一路顺风哦！”贺雅芳忸怩了半天，抛出这么一句话，接着拉着沈漫的胳膊往店里走，秋眸浅笑，春暖花开。

她们走到店门口站住，目送那台车远去。

“哎呀呀~！”沈漫正要取笑贺雅芳，贺雅芳已经松开她的胳膊一溜烟儿似地进去了，倒是沈漫看着她的背影怔了怔，贺雅芳的心思她这个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钟弥会看不出来？认识了两年却没有任何往那方面发展的迹象，这回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不过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去劝说贺雅芳，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自己都还一头情丝剪不断理还乱呢。

没了章娟这个活字招牌坐阵，晚上的生意并不太好，两个人温温吞吞地把班上完。

深夜，沈漫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浴巾细细地擦头发，一边走到窗边，把玻璃窗拉到最大。

突然她听到电话声，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妈妈的，心下一惊：这个时候来电话该不会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喂？”

“喂！妈，怎么了？”

“漫漫，你薜姨晚上来电话了......”

沈漫舒了一口气，还好，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缓了缓，又觉得头痛，她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李凯对她不是不来电吗？自那次见面后两个人连信息都不来往了。

沈妈妈在那边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她说你没理那个男孩子是不是啊？”

“......”啊？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她不知道相亲过后得女方主动找聊呢。

沈妈妈心情很糟，话没说两句就开始骂沈漫：“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挑挑拣拣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你想找个高学历的又不在大学里找，出来要妈妈找的话找的肯定是这样子的人啦，你以为自己还小呢！你看看阿想才二十二岁，孩子都生了，你再看看你自己......”

阿想是沈漫大舅的女儿，去年年初结婚，年底当妈，以前舅妈们把沈漫当成人生标杆教育子女“你看你沈漫姐，功课多好，你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她妈妈把表妹们当成样例教训她，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妈......”沈漫一手抚额，等沈妈妈噼里啪啦说了一顿，换气的空档插话道:“我怎么就不理他了？薜姨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沈妈妈就来气，声音不自觉更大声，“她说你们俩见面的时候你就对他爱理不理的，只顾着喝奶茶，我跟你说那奶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人家大老远地过来找你，你就不会有点礼貌好好跟人家坐下聊一聊吗？啊？还读过大学的呢，我看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大学里找了对象，为什么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如果你想找个有文化的，高学历的就该在大学找啊，你舅舅舅妈都在笑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原来在他们看来学校还包找对象的啊……

“还读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呢！到头来还不是跟你那些初中毕业的表妹们一样找个文盲结婚，不是！你还不如她们呢！人家至少结婚了，连孩子都抱上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再看看你自己！”

沈漫只是觉得心累，她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眼泪跟决堤似的，现在听多了，反而麻木了，一直以来她都是爸妈的骄傲，如今仿佛成了一个笑话，直至今日剥开层层母爱的薄衣，看到的是家人赤裸裸的责备和失望，以及她的愧疚和难堪：读了好大学却没能找个如意郎君让你们长脸，真是太让你们失望了，让你们跟着在亲戚面前丢脸，真是太抱歉了。

她沉默半天，沈妈妈终于说够了，问：“为什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是真的无话可说，如果她说李凯的不是，这事就没完没了了，她不想见到那种互相埋怨的局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漫漫，妈妈知道你有自己的骄傲，但是你要知道读过大学，有张文凭并不代表就是好的，现在有多少知识分子不一样混得比我们还差，就像住在前面的那个张大叔，你也见过的，当年不也是过大学生吗？你看看他老婆被他打成什么样，嘴巴都裂了......”

“妈，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嘛？”沈漫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相信再让她这么说下去今天觉都不用睡了。

“我只是......咳咳，觉得你有时候应该放下身段主动地跟别人好好聊聊，毕竟人家条件确实也不错，听说他爸妈在星海市买了套八十多平方的房子了，他们又只有李凯一个儿子，那房子还不是给李凯买的，而且听说小伙子跟你哥一样也是干这行的，手上还有不少厂子，收入还不错，遇到好的就要好好把握机会，漫漫你说妈妈说的对不对？”

沈漫眼看她被薜姨洗脑了，脾气又那么大，当然不敢顶着风口反驳她，只说：“我知道了，我会试一下的。”

挂了电话，把李凯的微信找出来，盯着他的头像莫名地烦燥，好想一脚把他踢到海角天边去。

反思再三，顶着巨大的压力发了个表情过去，等了十来分钟，李凯没回，她反倒松了口气，仿佛抓住了李凯的一个把柄，仿佛在那瞬间找回了底气，至少可以要薜姨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完成了“主动找聊”的任务，是李凯没有理她的，她才是受委屈的一方！

她走到窗边，凭窗而望，她住的楼层不算高，对面是个未装修完成的出楼盘，万千灯火挡在了黑漆漆的建筑物后面，视景很差，她抬头往天空看去，小时候书上说的无限大的天空在楼顶的切割下成了一小块长方形，今夜星星并不多，只有几颗淡淡星光像廉价的水钻稀稀疏疏地点缀浅浅的幕布上，生活和今晚的夜空一样，让人完全看不出美好。

她转身，关机，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