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袁爷爷说起酆绝情时脸上无限崇敬模样,陆学柔心中阵阵燥热,若自己不是陆家子弟,不是尚书大人陆凡的儿子,定要来场轰烈的江湖游,朝出城,夕阳死,又何妨。
男儿在世,谁不曾有个英雄梦。
当年几大天线境高手在仙台山围攻酆绝情,便是青天院恩威并济暗中发出诛魔令一手促成的,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酆绝情反而借此战突破天线境,无限接近大圣境。
风波过后,江湖中再无酆绝情身影出现,有人说他渡劫失败,已被天雷劈死,有人说他早已剑开天门,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倘若其真的不死,距今应有五个甲子的功力,当真是大恐怖。
如今青天院再次发出诛魔令,把此魔头提升到当年对待酆绝情的水准,可见其可怕性,至于诛魔令最后一句,谁杀死魔头长生诀就是谁的,信的是傻子。
轿帘再厚,也挡不住秋意侵袭,陆学柔将大衣扯紧些,不再去想神仙打架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轿子突然停下来,下人撩开帘子一角,说:“少爷,府里来人传话,老爷让您快些回去一趟。”
得,扶明宫是去不成了,陆学柔示意回府,自己平日见了爹爹总是伸手要钱,免不了一番说教,两人恨不得互不见面,怎么今日爹爹专门唤自己回府,陆学柔心中一阵狐疑,难道偷爹爹私房钱一事东窗事发了?那也不怕,有娘亲在。
回到府中,陆学柔将墨绿翡翠随手扔给看门仆人,问到:“袁爷爷今天出去没有?”
“回少爷,大供奉今日并未出府,”仆人接住墨绿翡翠,眉开眼笑。
“那有没有什么大人来到府上,”陆学柔追问到,就怕自己前几日调戏的小姑娘是哪家大小姐。上次他把户部尚书的千金弄的梨花带雨,陆凡捆着他登门道歉,亲手抽了三十鞭子,回想起来屁股隐隐作痛。
“这……也没有,”仆人感到有些奇怪,少爷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生非了。
“奇了怪了,爹爹到底找我啥事,”平日干了太多荒唐事的陆学柔有些惴惴不安,虽说天塌下来有娘亲顶着,但自己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人们总喜欢这般,干坏事时肆无忌惮,过后又如圣贤苛责自己,然后破罐破摔,在挣扎中和矛盾中挥霍光阴,等审判真正降临时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然而忏悔求饶有用的话,要刑部大牢,要青天院,要断头台来干嘛。
走进正堂,陆凡坐在正中,袁千机坐于侧边,两人专门等着陆学柔回来的模样,气氛有些正式,有些压抑,陆学柔口干舌燥,小腿不由自主发抖起来。
“跪下,”陆凡担任尚书一职多年,开口不怒自威,低头啜茶,不去看自己的小儿子,实在是没眼看呐,这混账小子衣冠不整,面容憔悴不堪,不知从哪鬼混回来,名门望族的风范全喂了狗。
陆学柔“啪”的跪下,腰杆挺直,手掌贴腿,脑袋低垂,姿势标准,让尚书大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正是因为挑不出毛病,陆凡才气的吹胡子瞪眼,暗怒烂泥扶不上墙,这兔崽子居然以跪为荣。
陆学柔眼珠斜瞥,发现袁爷爷面带笑意,这才放下心来,看来爹爹不会打自己板子。
“小柔啊,你已过弱冠之年,寻常男子早已成家立业或从武投军,你也该考虑下了,我陆家从不留平庸之人,”陆凡说的语重心长,“你看看青衣,已经接管部分钱庄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太爷爷喜欢,你得多学习!”
“是是是,知道啦爹爹,”陆学柔伸手掏着耳朵,爹爹这番话听了有千百次,咱听不烦,您也该说烦啦。“爹爹您要是没其他事,我先去看娘亲啦,”陆学柔起身拍着膝上灰尘,就要离去。
“混账玩意儿!”陆凡将茶杯扔回桌盘骂到,“再敢出去花天酒地看老夫不打断你三条腿!”吓的陆学柔再次跪下。
“要不我跟大哥学些经商之道?”陆学柔嘟囔。
“你也不看看自己哪块料!”陆凡恨铁不成钢。
“那您随便给我安排下,去捞点军功?”似乎想到点子上,陆学柔有些兴奋,凭咱尚书大人儿子的身份,捞军功不跟玩儿一样,以后去扶明宫也好吹嘘一番。
“胡闹台!”陆凡这次真动了肝火,就差赏陆学柔一巴掌,将他打清醒些,军队乃厉国之根本,容不得弄虚作假,要是给陆学柔开了先例,将厉军弄的乌烟瘴气,厉帝不得狠狠剜上几刀。
陆学柔不知哪来的胆子,仰头跟陆凡怒目对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到底要我怎样,要怎样,钱庄管不得,军队去不得,这些已经够我悲伤!”
陆凡气极反笑,还悲伤,这小子跟哪个落魄书生学来这些不着边际之语。
“呵呵老爷您莫要再逗学柔,”袁千机甩着手中拂尘,适时开口,“学柔,相比于经商从武投军,人生大事才是重中之重。”
“您是说......?”陆学柔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当然是替陆家传宗接代,”袁千机笑道。
陆学柔从地上蹦起来,满脸得意之色,“不早说,爹您是想抱孙子了是吧,哎我不是跟您吹,在这方面,大哥可就比不得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明年今日,保您抱上大胖小子!”
“希望你过会儿还能这么高兴,”陆凡站起来,罕见的拍拍陆学柔肩头,“陛下赐婚,你和青衣都有份。”
“啥,赐婚?!”陆学柔倒是无所谓,男子在这方面总不会吃亏,“那大哥娶的是?”
“门下大人冯功德之女,冯姬姬,”陆凡说。
果然是冯家女子,陆学柔见怪不怪,现在也该是两家联姻时候,很明显他和大哥是被选中之人,冯姬姬他见过几次,其相貌身姿当属上品,就是脾气刁蛮了些,但没关系,入了我陆家翻不起浪。
大哥娶的是冯姬姬,那咱娶的也不会差到哪去,陆学柔反倒期待起来,“爹爹,那我娶的是哪位姑娘!”
“巧了,也是冯功德之女,冯如意,”陆凡道。
陆学柔以为自己听错,复问到;“谁?”
“冯如意。”
“冯什么意?”“冯如意。”
“什么如意?”“冯如意。”
“冯如什么?”“冯如意。”
“冯家的冯,如花的如,意思的意,儿子你没听错,就是门下大人长女冯如意!”陆凡安慰道,心中乐开花,可算有人替老夫管教这兔崽子。
“不不不!!!”陆学柔发出哀嚎,世界从此刻开始失去色彩,一片黑白,本已经遗忘的一幕冲破枷锁,清晰映在脑海。
五年前,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也就带着仆人上街白吃白喝,随缘调戏着不知哪家府上的小姐姐,才能填满心中空虚这样子,直到遇见她,冯如意,这个疯娘们儿,来自地狱的魔头。
那个下午,他和另一伙儿公子哥打赌,任意上街捉个小娘子,看谁的漂亮,输了就得学狗叫。身为陆家正牌少爷,尚书大人的儿子,哪能学狗叫呀,陆学柔志在必赢,偷偷派几十个下人上街搜寻,发现一极具美人胚的女子,陆学柔便将其掳来,这女子正是冯如意!
他亲手引虎入室,冯如意直接将整座酒楼给砸了,两伙公子哥被打翻在地,从小到大,陆学柔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的这么惨,全身多处骨折。当时冯如意一脚踩他头上,睥睨众多纨绔子弟道;“从今往后,姑奶奶在的地方你们都得绕道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今天先放过你们,过来说句姑奶奶下次再也不敢了,就可以走啦!”说完这句,她咧开嘴唇,露出沾血的银牙,众人蜂拥而上,她自然受了伤。
公孙有为也在其中,他早早认出冯如意,便躺在地上装死,别人不知道冯如意很正常,她很少出门,平日在府内修行,有次他跟着爹爹公孙平文去拜访门下大人,借上茅房为由在冯府四处溜达时,看见一少女于庭中耍锤,刚想上去打招呼,少女一锤将巨树砸歪大半,树叶落满地,脚下石板震动不止,看的他头皮发麻,赶忙溜之大吉,后来从爹爹那得知这女子便是冯如意,自小跟着冯家大供奉燕云修炼,燕云何许人也,那是厉国排的上名号的大术士,大修行者,冯如意拜其为师,修为又能差到哪去?
公孙有为将口水抹在脸颊,第一个爬过来,抬头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武功盖世的姑奶奶,小的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冯如意低头望去,这不是偷看本姑娘练功那小子嘛,“什么,还敢有下次?!”未等公孙有为辩解,腾出脚来踹向其腹部,公孙有为闪躲不及,只得扭转身体,保护五脏六腑,“咔!”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听的众人心里发毛,心里同时浮现一个词——母老虎。
众人纷纷告饶,哀求道“姑奶奶咱真的错了,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在冯如意摆手示意下,他们赶忙拖着晕过去的公孙有为跑路,至于陆公子,哪还顾得上啊,姑奶奶明显还没消气。
现在,才是陆学柔噩梦的开始。
后来发生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陆府派人来时,陆公子已经有气进没气出。
奇怪的是,两家一如常态,朝廷上两大派系也并未出现争斗,似乎都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陛下赐婚,违抗不得,所以当陆学柔知道自己联姻对象是冯如意时,他感觉世界已经崩塌,能做的只有哀嚎。
“怕啥,小爷就不信冯如意嫁过来还敢撒泼!”陆学柔强作欢颜,对陆凡说:“爹爹,您以后可得常在府上,儿子这条命靠您了,”说的极为正式,犹如临阵上场的兵卒。
“咳咳,那个,”陆凡品着茶,慢悠悠的说,“不是你娶冯如意,而是你入赘冯家。”
“噗,”陆学柔喷出淤血,晕了过去。
陆凡早料到结果如此,对袁千机拱手道:“麻烦了。”
“无妨,交给老夫,”袁千机清喝一声,“起!”陆学柔全身泛着青光,浮于半空,脸色逐渐好转。
猛然睁开双眼,感到周周无依靠的陆学柔挣扎一下,便掉落在地,摸着尾巴骨直吸冷气。
见其无大碍,陆凡撂下一句,“从今日起,禁止出府一步,老实等着陛下婚昭,”便离开了。
门外边,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头到尾在偷看着,看到陆学柔这般模样揪心的紧,一跺脚,转身去找陆凡。
“袁爷爷,我现在修行还来的及么,”陆学柔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来得及来得及,现在修行至大婚之日,你约摸能在白铁初品境手下撑个一时半刻,”袁千机好言安慰道。
“冯如意现在是啥境界?”陆学柔满怀期待。
“待老夫算算,”袁千机手指变换,很快说到:“白铁大成境。”
白铁大成境?陆学柔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