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金锤在陆惊眼中迅速变大,马上就得脑袋开花。
他觉得这一刻变得很漫长,漫长到回忆在脑海中逐渐回放没了尽头,小时候在众多子弟中脱颖而出跟宋叔修行功法的荣光,大些时候拳打旁系窝囊废,脚踢街上小地痞的无趣,娘亲在大娘面前低声下气时自己默默攥紧的拳头,破白铁初品时爹爹在众伯父眼中的满面春风。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啊,不平不淡,像个过客看完一生中的好与坏。
两声清啸将陆惊拉回现实,八金锤硬生生停鼻头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一只信鹰停在陆惊脑袋上,另一只则停在封如意肩头。见此信鹰如见家主亲口传令,必须放下手中一切事物去完成,陆冯两家皆是如此。
打开信鹰脚上竹筒掏出纸条,封如意阅之,脸色急速变换,最后仰天长叹举起八金锤砸下,擦着陆惊脑袋而过,大地片片龟裂,转身向躺在地上装死的手下踢去,手下们赶忙爬起来,抬着贺西山紧跟离去的大姐头。
没死?!陆惊缓过神来,一阵手舞足蹈,牵动身上的伤势咬牙咧嘴,摇晃着一旁的宋有名,“宋叔咱没死哈哈,嗷嗷嗷,没死!”
“哎哟摸摇,伤口要裂开啦,”宋有名着实憋屈,要不是破境后没时间恢复,怎么会栽在这几个小娃娃手里,回去怕是要被其他供奉耻笑一番,“公子还是快看看家主口谕吧。”
陆惊取出纸条,上头写到“天降异象无需再管,速回。”再看地上封如意那张,上面内容无异,不过多一句“莫杀陆家人。”哈哈,看来冯家家主还是清楚封如意秉性的,如果信鹰再迟些,他和宋叔都得交代在这。
“呸,疯娘们,小爷恢复后要你好看,”既然知道封如意不能对自己下杀手,陆惊立马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和宋有名相视一笑,速回是不可能速回的,伤势未恢复,境界未稳固,也就靠再次探查天石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这次可不能听爹爹的,搏一搏,白铁变御玄!
阿大从地上爬起,和幸存几人重新弄了两副竹架,然后抬着陆惊和宋有名往阳关镇赶去。
阿大在前头走的一瘸一拐,竹架自然也是摇摇晃晃,躺上头的陆惊叼着尾巴草闭眼道,“阿大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回到族里,不,现在你就是教头啦!”
“多谢少爷,”阿大赶忙低头弯腰,惹得其余几人一阵嫉妒,暗想阿大这么废材都能当教头,咱当时就不该装死,在少爷面前多表现表现,指不定能当更大的官儿。
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踏入修行者的世界,多数人经商,考科举,从军,修行者人数不足千分之一,基本都去大家族当了供奉,或者自己开宗立派,江湖中大多数是普通人,但普通人多了也能堆死修行者,白铁境阴沟翻船的例子不计其数。
大家族中子弟众多,无资质修行的都会集中在一起学习经商习武读书之道,毕竟世界掌握在普通人手中。教头就是负责小公子们习武一事,只要干的好,衣食无忧。
“听说你还有个妹妹,”陆惊继续说到。
“回少爷,小妹自幼体弱多病,至今下床不得,”阿大如是回答。
“嗯,回头给你找个名医,医到好为止,”陆惊挪了下身子,躺的更舒服些。阿大凭当时挡住封如意的身影,足够换取这些,陆家经商言商,从不亏欠任何人。
几人缓慢前进着,全然不注意身后跟着的打劫四人组。
“老大再不出手就没机会啦,”寻三着急道。他们赶回时,正好看见封如意锤飞阿大,以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其彪悍形象让几人心中同时浮现一个词——母老虎。
后来形势变换,最后关头封如意强行收手,放了陆惊一马带人离去,老虎屁股谁敢摸?所以他们决定对陆惊和宋有名下手,一路尾随。
“再等等,”出声的是张小刀,他和老大黄病虎眼神交流着,在衡量寻三不知道的东西。
“撤退,改日再说,”拿定主意后,黄病虎率先退去,张小凡尾随以后,留下寻三和将活右干瞪眼。
“搞啥子嘛,”看着前面重伤的几人,寻三摸不清老大老三想什么,到手的鸭子就这样放了?
“加一千两,我可以出手,”将活右出声。
“当初雇你才五百两,现在要一千两,真当自己是小红啊。”寻三翻着白眼也退去。
假寐中的宋有名冷哼一声,这几个小崽子还不死心。
暮色依稀,几方人马回到阳关镇,昨日个个生龙活虎,今夜纷纷躺床,恍如隔梦。
南区李宅内。
李南之全身赤裸趴在床上不敢出声,任由方柔帮其上药。清凉的药膏涂在身上阵阵酥麻,让他下意识呻吟出声,马上又闭起嘴巴,生怕惹的娘子不开心,被手下抬回来时,方柔一声不吭,默默提来热水,帮他擦洗秽物,清理伤口,仔细上药,全程无言,整的李南之心里猴挠的紧。
感受到背上异样,李南之回头偷看,只见泪珠一颗接连一颗砸落着,方柔双眼通红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抽嗒的鼻音再也掩盖不住,眼泪终于决了堤倾泻而出。
这下老李彻底慌了神,翻身想抱住娘子,却被方柔一把推开,她又凑过来,想将药膏涂在相公胸前瘀伤上。
“哎呀,莫哭莫哭,”李南之强行把方柔摁在怀中,药罐被扔在一旁,“没事的,相公皮糙肉厚,哪次不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咱可是白铁大成境,这点伤算啥子,自行恢复就好,这药膏不涂了,对我没啥用。”
老李说完,方柔反而哭的更凶,从相公怀里挣脱,“我也知道没用,可是有什么办法,每次你带着一身伤回来,我什么都帮不上!”
“好啦好啦,”老李摸摸娘子额头,再次搂住让她哭个痛快。
胭脂阁后院大墙,两个身影同时翻进,撞在一起。
“你小子不好好躺着跑哪去了,”一人出声。
“咋的,小爷刚吃完宵夜去散心得不得,”另一人回答。
此话一出,张老头把寻三摁在墙上将其衣服扒去,看着光溜溜的后背惊奇道:“你小子当真属猫儿的,每次都这样,才几天伤就好了?!”说完吐口唾沫在寻三背上用手狂擦,确认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完全愈合了才肯罢休,“算了算了,我也习以为常啦。”
寻三踹开张老头,摸着后背浑身不自在,看就看嘛还涂啥口水,膈不膈应,刚要开口骂几句,只发出一阵大笑,嘴巴迅速被张老头捂住。
“嘎嘎,泥滴偷发和胡几哪去了,”寻三笑的眼泪都出来,全因张老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秃头。
“臭小子,”张老头气极,“老夫秃了,也变强了,再不收声,今晚练功量加倍!”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黄县令更加难过,只因封如意和陆惊都住进衙门,咱这可同时容不下两尊大佛,神仙打架随手能把这小庙拆咯。陆惊都敢不听家主口令速速返回,何况封如意。
“大人……”门外传来师爷熟悉的声音。黄无用开门,二话不说先把师爷揍一顿,整理下衣袖,心里舒坦多了,“说吧,什么事。”
“封大人让您去一趟,”捂着高高肿起脸颊的师爷略带哀怨回答着,没想到马上又挨一拳。
“不早说!”黄无用赶忙离开,封如意的厉害他切身领教过。师爷也明白了,大人只是想单纯打他而已。
房间内,贺西山跪在地上,全身的伤势让他更加不堪。
“说吧,错在哪了,”封如意此时脱去盔甲换上便装,长发过腰,穿花小鞋,跟战斗时的疯模样大相径庭。
“私自行动。要是等大人来了再动手,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贺西山把头埋深。
“嗯,还有呢?”封如意语气平淡,像在问小事。
“还,还有延误战机,要是小的当时早些做决定,陆家众人必被大人尽数捶杀!”贺西山头冒冷汗,一只小巧的鞋子出现在眼中,接着他被破窗踢飞,躺在庭院中不断抽搐。不得不说封如意力道运用自如,无论是捶飞黄无用还是踢飞贺西山,都没加重其伤势,看起来狠其实毫无大碍。
黄无用火急火燎赶过来,刚好看见贺大人被踢飞出来,吓的老黄当场腿软就要跪下,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着。
“愣着干什么,进来!”封如意的话在老黄耳中跟索命符无异。
“大,大人,您有何吩咐,”黄无用直接跪下,姿势比贺西山还要端正。
“黄县令,你乃朝廷命官,跪我成何体统。”封如意微微一笑。
“不打紧不打紧,小的对大人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跪一跪无妨,”黄无用也不想跪,可是腿软啊,站着两条腿直哆嗦还不如跪着,再说冯家权势仅次于陆家,咱也不算丢面子。
“废话不多说,你明天就上书,请三千兵马,理由嘛,剿匪!”封如意说到。
三千兵马?黄无用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