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

数不清的声音响起，模糊的遥远的，却又似乎就在耳边。

顾倾城微微蹙眉，头有些疼，带着些晕眩，却被她忽略了过去。她眼睫如蝉翼般微微颤动，便缓缓睁开了。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坐起身，还有些茫然。

“醒了？”

优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稍微的沙哑磁性，却没能损这音色半点，反给他添了几分神秘。

顾倾城动作一顿。

她记得这个声音，昏迷前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便是了。

她抬起头，便见男人端坐在一深棕色沙发上，双腿叠交着，却并不显得吊儿郎当，反而给人压迫感，他身上的气势似乎已经收敛了，此时那杀气不见踪影，只剩下那份贵族的优雅。

“盛公子？”顾倾城眼中疑惑之色更重，还带上了一分警惕。

她与这盛家三公子因毕业于同一所学校而有过一面之缘，并无深交，此时莫名出现在此，也不知是为什么而来。

“嗤。”盛世似乎看出了她那份小心，一双凤眼微挑，嗤笑一声，“我竟然不知道学妹还有这份勇气。”

他言语中压抑着怒意，显然是气得狠了。

顾倾城自然不会傻到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抿唇侧过脸，却不作答。

母亲走了，这个世界已然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东西，她留着命苟且度日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盛世心中有怒，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冷笑一声，朝身后扬了扬手，便见一个黑西装将手中文件递上。

牛皮纸袋被白线紧紧系紧，上面不曾题半个字。

顾倾城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便接过牛皮纸袋，伸手拆开，取出里头的文件。

她原先是没将这份文件放在心上的，视线却在触及上面内容的一霎便黏住了。

不过薄薄几页纸，此时在她手中却似乎是重如万钧，压得她面色发白，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几乎是匆忙地草草将文件翻阅完，猛地抬起头看向老神在在的盛世，眼神复杂。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亡并不是意外。”顾倾城开口，声音里带着三分怒意六分震惊，还有一分是笃定。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地相信了盛世。

盛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闻言小指微微弹了弹，却道：“如你所见。”

随着他话语落下，顾倾城身体猛地一颤。

是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一夕之间，母亲带着未出生的孩子葬身火海，继父不知所踪，那座老房子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

分明不是偏僻地，却没有一个人发现火势蔓延，更没有一个人帮忙，事后也草草结案，便断定是母亲使用煤气不当。

“代价。”顾倾城抬眸，眼中是一片洁净，在最深处却是一片猩红，愤怒的火焰蔓延，她顿了顿，生怕盛世听不懂，又补充道，“我需要你帮我。”

“帮我找出真凶，帮我查明真相。”

“我想知道，一个小康之家，怎么惹的飞来横祸。”

“帮我。”

最后两个字，顾倾城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心脏却被恨意包裹。

“我不惜，一切代价。”

盛世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正在思考，顿了顿，突然问道：“任何代价？”

顾倾城抬起脸看向他，面无表情，只眼底的波澜泄露了她的不平静，她盯着盛世，好一会儿，才道：“任何代价。”

一字一顿，似乎从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可以。”盛世眯了眯眼，突然将搭起的脚放下，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却抬起一只手。

身后的黑西装了然，应一声是，奇怪地打量了顾倾城几眼，才恭敬地退下。

这下这个空间里便只剩下顾倾城与盛世两人了，盛世似在闭目小息，并不理会顾倾城。

顾倾城从方才精神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竟颇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移开眼睛不去看盛世，转而打量这空间内的摆设。

这显然是某高档场所，四周是用丝绸裹好的墙壁，沙发与茶几在正中，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开在墙上，一眼过去便可以俯视整座城市。

此时已是夜晚，万家灯火纷纷亮起，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灯火海洋，车流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喜欢？”盛世突然开口，让顾倾城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怔愣片刻，便收回目光，半垂着头，应了一声。

“嗯。”

他们现在大抵便是所谓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了吧。

顾倾城眸光一暗。

盛世向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两人都不开口，房里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你以后便跟在我身边。”盛世终于开始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眼里幽光一闪，顿了顿，又道：“不用想太多，按你性子来就好。”

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平时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去哄去附和，此时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是不希望太过束缚这个女子。

顾倾城一愣，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多了一分真实。

“是。”

不管盛世是为了什么而来，这份善意，她收下了。

顾倾城应话毕，眼角余光却瞥见房角一张大床，顿时面上多了几分局促。

盛世见她神色变化，有些疑惑，顺着她目光看去，便见一张大床，眸色顿时一深，呼吸也沉重不少。

该死。

他干咳一声，眼神微微飘忽，却勉强维持住了一分深沉，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务处理。”

他暂时并不打算碰顾倾城，但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的忍耐性。

“好。”

不论他这话是真是假，却实实在在让顾倾城松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感激。

一开始的那层不自在，似乎消融了不少。

盛世的脚步因她的回应而微微一顿，很快又动了起来，似乎刚刚只是错觉。

他关了门，便倚在墙上，手不耐烦地扯开了领带，粗喘几声，心里似乎有把火在烧。

他顿了顿，给属下发了个信息，便转身下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