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这苏大人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该起来用晚膳了吧。”
“陆大人先用吧,主子平日里是个极为自律的人,睡了一个下午还未起来,怕是累极了。还是让主子多休息一会吧,晚膳待会我自会给主子准备,陆大人不必挂心。”安术拉着陆凯往院子外边走,压低声音道。
“安先生说的是,是本官考虑不周。那本官明日再来找苏大人商讨安抚灾民之事,告辞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府衙翘起的屋角瑞兽上,本应是青白色的瑞兽反射出不祥的血红光芒,远处归家的乌鸦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渐渐的光辉消下去了,瑞兽亦融进了无边的夜色中。夜里极静,偶尔才响起一两声蝉鸣。
安术站在长安房门口,抬起手欲敲门,却又放了下去。在房门口走来走去,犹豫着是否该出声叫醒长安。突然安术做了一个与他自诩君子身份极不相衬得动作——偷听房内的动静。只是令安术失望的是,房内没有任何声音。
“主子,该起了。”安术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朝里喊道。
只是房间里并未响起长安的声音,周围也一片死寂,偶尔从远处传来的蝉鸣显得十分诡异。
安术疑惑的再次开口道:“主子?你起了吗?”
房内一片死寂,依旧无人回答,苏长安已经在房里休息了整整三个时辰了,再疲累也应当休息的差不多了,更何况是长安这种警惕的人,绝不可能睡得这般死,除非出事了。
安术急急推开房门,快步走到长安床边,只见长安一条手臂垂在纱帐之外,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骇人的红点,这分明是时疫的征兆。
“司岐,快,主子出事了。”
“怎么回事,主子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红斑。”司岐听到呼喊连忙跑进长安房内。
“主子这是感染了时疫,这几日,主子可有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安术询问道。
“我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主子衣食住行皆是经过我的手的,哪里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在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安术不免有些急了起来,语气里自然的就多了一分质问。
“安术你这是再怀疑我吗?”司岐本就是个急性子,平时也就是在长安面前才压着自己,此时听到一分怀疑,也急上了眼,与安术争吵起来。
“好了,你再仔细想想。”
“最脏的就是那群灾民和那条河了……”
司岐本是无心之语,却是一语道破天机,二人皆楞了一下,而后异口同声惊呼道:“那条河有问题!”
“灾民里面肯定已经流行起时疫了,我去通知陆大人尽快安置患了时疫的灾民,司岐你去带人搜查河两岸可有可疑之处,特别是人畜的尸体,若有尸体,一定要小心,不要随意触碰。”安术朝司岐说完便急急冲去了陆凯的院子。
“陆大人,大事不妙。”安术急急闯进陆凯的书房,把坐在书房自饮自酌的陆凯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安先生怎么如此惊慌。”陆凯从案桌底下爬出来询问道。
“司岐刚刚回来说,近郊爆发了时疫,恐怕马上就要在灾民中间流传开了。还请陆大人速速更衣,去近郊主持大局。”
“这么大的事,敢问苏大人呢?”陆凯半是质问半是疑问道。
“陆大人,这就是主子的吩咐,至于主子去哪里了,不是陆大人可以过问的,陆大人只需做好本分之事便可。”
“本官明白了,本官这就去准备。”
月色融融,整个京临都笼罩在一片惨白的月光之中,而几匹骏马自京临府衙疾驰而出,匆匆赶往安置灾民的近郊。
此时的近郊已经炸开了锅,一群士兵不由分说的闯进各个灾民的帐篷中,上来就是要求灾民们脱下衣服检查身上是否有红点,那些有红点的灾民也立马被拖出去单独安置。这些粗暴的举动本来就已经让惊慌的灾民更加不安了,可是士兵们还将一些家里找出红点灾民的灾民单独拖出去问话,问完话的灾民个个战战栗栗,双手打着哆嗦,面色灰白,若有别的灾民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大都也是哆嗦着摇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灾民们一时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之中,直到一名妇人尖叫一声,哭喊着冲出帐篷:“我要见大人,我要见大人……求求你们,放我进去照顾我家孩子,就是死我也要和我家孩子一起,我不怕时疫,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啊。”妇人使劲抓住一个士兵的衣服下摆,嘴里说着求饶的话,不停地磕头。她旁边跪着她的丈夫,也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灾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出现了时疫,想想这两天不时有人病死,自己还和这些人接触过,顿时心如死灰,个个跑上前说着不想死,救救他们的话。灾民们一时情绪波动极大,全靠士兵拼命镇压,加上之前长安的事还震慑着他们,才没有再次发生暴乱的事情。
灾民情绪如此激动其实是情有可原的,前朝亦曾发生过大规模的鼠疫,当时的大夫也没有办法,前朝统治者为了不让更多人患上鼠疫,下令将整个城的人关在城内,不给吃喝,就这样不管不顾。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个别人,绝口不提当年的事,即便是偶尔听到别人说起,也会变得面无血色。只有偶尔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断出当时发生了比屠城更为可怕的事情。故而灾民们也怕旧事重演,个个宛如惊弓之鸟。
“报告大人,灾民之中果然有人和安先生所说的症状一样,而且已经有病弱的老人去世了。”一名士兵朝陆凯道。
陆凯听后,停下脚步转向安术,“安先生医术高明,可有治疗的办法?”
“安某虽然知道这是时疫,但不知道这时疫是由什么引起的,不敢胡乱下药,免得害了灾民的性命。现在只有等司岐回来了。”安术摇摇头道。“如今,陆大人还是安抚灾民先吧,今晚,注定是个不平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