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爷爷这个称呼，是你主动称呼他的，还是他让你如此称呼的？”

“是他让的。欧阳爷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说要不然叫他师父吧，可他不肯，执意让我叫他欧阳爷爷。”骆凌语，“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说我资质愚钝不配做他的徒弟，可是他却不只一次夸我聪明，而且倾心叫我很多东西。”

白发老者看着骆凌语良久，若有所悟，“原来你是……”不由长叹一声，“看来他始终不曾放下。”

“我是？”骆凌语不明所以，“欧阳爷爷放不下什么？”

“没什么。”

“前辈，您告诉我，说不定还可以帮欧阳爷爷了此心愿呢！”骆凌语认为什么发家致富，武功秘籍，诗书画卷，终一生而不得见的人，凡此种种，总有可以了解的时候。

“你无能为力。”白发老者是叹息，也是无奈。“既然你们有缘来此，便随我来吧！”

“敢问前辈这里可是忘幽谷？”骆凌语认为既然问不出关于欧阳爷爷的事情，那么问出点别的什么也是极好的。

“正是。”

白发老者在前，骆凌语与万俟悠扬紧随其后，她是一蹦一跳的，感觉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的惊喜，而他却是疑虑重重。

不多久，一座两层的竹屋便出现在三人面前。后面是青山，旁边却有一道悬挂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依山傍水，果然是好地方。

竹屋的一楼并没有实际的用处，只是为撑起二楼而建造，屋子都设在二楼。

两人随白发老者进了屋，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几排书架，一张书岸，一张老爷椅，几张凳子而已。书岸上笔墨纸砚齐全，一个茶壶，四个杯子，还有一些骆凌语看不懂的东西。

果然清贫之极，这些修身养性之人看淡红尘，不为世俗之物。

书架上却堆满了书籍，骆凌语很好奇那些到底是什么书，瞄了一眼，没看清，在瞄一眼，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万俟悠扬，他给了她一个白眼，于是她只好作罢。

“既然你们知道这里是忘幽谷，那你们可曾知道我是谁？”白发老者习惯性的坐在老爷椅上。

其余两人只得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知。”两人确实不知。

“你也不知？”此话是白发老者对着万俟悠扬说的。这语气似乎觉得他该不知。

“恕晚辈无礼，确实不知。”

“你爷爷不曾对你说过吗？”

万俟悠扬沉默。

白发老者略微失望，“那你可知你爷爷是谁？”

“名讳万俟问。”他这个肯定知道。

“你爷爷行走江湖还有一个称呼，你可知道？”

“莫问。”万俟悠扬当然知道，神算子莫问，星象占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人祸福旦夕，宿命，他算的命，从来都是准确无误，他如何不知！

骆凌语一惊：那个神算子莫问居然是大哥哥的爷爷，我的苍天啊。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江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你可知道他那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万俟悠扬闻言一怔，“你是月痕？按照辈分应该称你为祖师伯。”他曾无意听万俟问说起过，他有个师兄叫月痕。

白发老者轻轻一笑，“我不是月痕，我是他大哥星魂，梦星魂。”

“那也应该是祖师伯。拜见祖师伯。”万俟悠扬站起身来鞠躬。

“免了。”

骆凌语不禁皱眉，这老者辈分这么高，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

“梦，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姓氏。巧的是，晚辈刚好有几个情深义重的义妹也姓梦。”万俟悠扬不是套近乎，的确有点惊讶老者居然也姓梦。

“她们本来就是你的妹妹。”

梦星魂此言一出，万俟悠扬震惊无比，第一层惊是他竟然知道他说的那几人是谁，第二层惊是他说的她们本就是他的妹妹，“何出此言？”

“莫问这家伙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梦星魂觉得甚是诧异。

更诧异的是万俟悠扬，茫然的摇摇头，茫然得都忽略了他叫他爷爷家伙这么大的事。

“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万俟悠扬摇头，“爷爷只告诉我她是因生我难产而走的，父亲也在不久之后离世，并不曾告诉我她的名讳。”

原来大哥哥还是个孤儿，多么凄凉的身世，骆凌语不由对他更加心疼了几分。

梦星魂冷嘲的笑了一声，“莫问这家伙果然够狠，对谁都狠。”

“祖师伯，你……”敬重他是万俟问的师兄的大哥，但是他此番话绝对是对他亡故的爷爷不敬，不免有些动怒。

“年轻人你不用动怒，莫问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等你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你自然不会如此维护他。”

万俟悠扬倒是想听听他口中的来龙去脉。

骆凌语静静的听两人诉说着，说不定又能听到江湖人不知道的秘闻，以后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实在不济，也可以换点钱。当然，如果他们要她保密，她也可以绝口不提，行走江湖嘛，一定要遵守江湖规矩，不然会死都很惨。

梦星魂与梦月痕是相差两岁的亲兄弟，师承星宿门玉无缘门下，莫问是后来才拜师的。星宿门是一个专门观星象，测未来，知宿命的门派。

当然除此之外，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之术，兵法等，也都是门下弟子所必须学习并且要精通的。玉无缘虽说是同门中定宿命最厉害之人，但是他的弟子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二弟子梦月痕虽有所见术，却略逊大弟子梦星魂与小弟子莫问一筹，此二人的水平不相伯仲。

玉无缘觉得有这样三个弟子，一定可以将门派发扬光大，然而天命难违。他尤为喜爱小弟子莫问，欲将掌门之位传于他。可莫问有一桩夙愿未了，在他未完成夙愿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隐居深山做一个掌门。

当年万俟家族被欧阳家族一个九岁小儿一计家族尽毁，视为万俟问此生最大的侮辱。他的夙愿就是重振万俟家族的雄风，誓灭了欧阳家族，为家族报仇雪恨。

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幸运的是梦月痕愿意帮他。

梦月痕虽是梦星魂的亲弟弟，可是他却跟他并不亲，相反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师弟莫问走得极其亲近。

因为他自幼生长在哥哥的光环之下，所有人都只看到样样精通的梦星魂，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努力，看不到他的成就。即使梦星魂对他再好，心里始终有一道过不去的鸿沟。

梦月痕与莫问虽明知万俟家族毁灭乃是天命如此，可是他们偏偏逆天而行，数次更改天命，终于遭了天谴，减了寿命。

梦月痕便是在一次更改宿命中殒命。然而，莫问并没有放弃，他不相信凭他的能力，终他一生也不能挽救万俟家族的命运。

莫问倒是命硬，可是他的儿子万俟渊却不是，在家族被灭的那一天身受重伤，从此落下病根。梦月痕有一女一子，女子名为梦诗，儿子名为梦悠扬。女子嫁给了万俟渊，倒不是父命难为，是真的郎情妾意。

然而不幸的是，梦诗却难产而死，万俟渊也在不久之后离世。然而更不幸的是，梦悠扬夫妇也在生下一对四胞胎之后不久就离世。他们也是为莫问的家族雪恨而牺牲的，但是莫问仍旧没有放弃，他也绝不会放弃。

万俟悠扬听后久久不能言语，眼里突然有点湿润，那么多人皆为万俟家族的复兴而死。莫问见这么多人为此丧命也不肯收手，他真有这么狠心吗？万俟悠扬深知，他的确有这么狠心。

在他年幼的时候，莫问时刻提醒谨记家族报仇雪恨的大任，除了与水凌灵待的那段时日，他几乎没有童年。即使他和她哭的撕心裂肺，莫问也要将两人分开。即使得知他深爱着她，也要强迫着他娶另外一个女人。

“她们确实是我的妹妹，我的亲表妹。怪不得，从小就与我在一起，因为她们也跟我一样成了孤儿。所以我的名字是为了纪念我的舅舅梦悠扬，而她们的名字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而爷爷却一字也未对我提起。”

万俟悠扬不禁胆寒，即如他所说，如诗如梦从小就听命于他，依然是在为万俟家族卖命。他终于明白梦星魂的那句“莫问对谁都狠。”

他欠如诗如梦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得这一辈子还不清，下一辈子也未必能还清。

这样一段渊源骆凌语听得差点留下泪来，梦月痕对莫问真是一往情深，自己逆天而行搭上性命不算，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搭了进去，甚至还有孙女们，真的是爱比天高比海深。

梦星魂心里估计就很不是滋味了，自己的亲弟弟不喜欢自己，倒是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弟搭上祖孙三代的命运，心里多少羡慕嫉妒恨啊！看着万俟悠扬的触动，不禁低声唤了句，“大哥哥！”

“我没事！”万俟悠扬忍住，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坚强，莫问从来不允许他有懦弱的时候。

“大哥哥？”梦星魂显然对这个称呼颇有兴趣。

万俟悠扬却苦涩的一笑，“她喜欢而已。”既然梦星魂认识他，那么他便知道他和她的年龄相差了不只一点点。

梦星魂面带笑意，手捋胡须，倏尔却严肃起来，看着两人意味深长的说，“难道真是天意吗？”

“什么天意？”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