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用来杀人的,招数不必太华丽,每一招都讲究简单,实用.因为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鱼不会痛苦,只有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才会感觉到痛苦.世间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记忆也只有七秒,而杀人的时间用不了一秒,剩下的时间用来忘记.
忘记沾满血液的双手,忘记当一剑封喉时,黑色的血液顺着剑锋留下时的气味,浓烈的腥味让人想要呕吐.
可是她还是忘不了然翁临死时的表情,不是惊恐,而是平静,像是欣然接受这场死刑,让她的指间第一次开始颤抖.
“哗”手中的剑坠地,她的眉毛拧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世间还有人不畏惧死亡?因为畏惧死亡,她走上了这条路,代价是让更多的人代她死亡,虽然她从来不认识他们.因为她杀人从来不过问理由.
他们只是牺牲品,临死前大声的求饶只会让她更加毫不犹豫的把剑插入他们的喉咙.懦弱,耻辱.
所以忘记他们只需要七秒,更多的时间用来杀更多的人,杀人是她的使命,可是她并不觉得荣耀,甚至在双手颤抖的那一刻,感到了一丝惶恐。
因为她知道,不杀他们,她就得死.
似乎只有大漠的风沙懂得她,会在她双手沾满鲜血后为她悲鸣,为她洗去满手的鲜血,然后变成一张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柔软的让人陶醉。
她仰面躺在柔软的沙子里,呆呆的望着仿佛被水洗过的天空,七秒后的天空,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质,没有血液流淌的声音,只有温暖的风,温暖的像一个人的眼睛,澄澈而明亮,他说。
“鸣儿,我等你回家。”
她眨了眨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静静的能听到风沙掠过脸庞的声音。
多么想一闭眼一直躺下去,她突然不想再杀人,手上的血,那么红,那么红,也许就是她今后的宿命.
她叫凤鸣.她是一个杀手.
她可以千变万化伪装自己,,因为这是杀手必须所具有的技能,所以她白天可以在街上像文弱书生一样的穿梭在人山人海之中,时而变成街头小贩,时而扮成卖菜的大娘。
更有意思的是七月初五日,幸运的成为街头乞丐一名,苦苦等了一天没有时机,还被秦始皇的巡游列队碰上,一脸茫然的接受了始皇帝的特赐铜板一枚。
“唉......”想起来就想发笑,即便没能完成任务,却换了薄皮大馅的包子一个,让夙和很是无措。
“夙和?”她只觉得脸上一红,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但并不是她的亲生哥哥,只是在同一时间丧失了亲人.
他比她大一岁,亲人都死于一场屠村的杀戮.
而这一年,她二十,他二一。
想起她杀人的经历,只觉得心头一惊,自己从来就没有过手下留情,只要倾刻间就可以刺穿一个人的喉咙,死前不会感觉到痛苦。
因为太快,杀人的时间她只用一秒.这也是她对他们的恩赐.
顺便在他们的眉间刻下一朵雪莲,因为这是只属于她的标记.
所以她在江湖上有一个名字,柔和却让人闻风丧胆。
江湖称她:莫莲.
“是该回家了吧?”她仰头,望着残阳如血的天际,想着不能在沙漠中逗留太久,
要往前走,一直走,不能停留,因为夜晚的沙尘会将自己淹没.
沙漠的北极星很亮,在漫天的星辰中很突出,最亮,却也最孤独.
而在北极星的尽头,或者说沙漠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她,每天如此,一如既往,只有见到他,自己才会感到安心。
于是她迅速拿起剑,飞奔而去。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了坐在窗前喝酒的夙和。.
他柔软的青衣随风飞起,清丽的眉宇,无限温柔的目光淹没在漫天的繁星里,长长的发帘轻柔而美丽,脸上细小的绒毛浸泡在月光里。
突然转过头来问她。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她笑了笑。
“干净利落。”
他也开始大笑。
“鸣儿,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
“是吗?”她静静的凝视着他,而他眨了眨眼睛,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荡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拨动着她的心,灼烧着她的心,也划伤了她的心。
心想他又喝酒了,虽然在笑,却仍然掩不住忧伤的眸子,倒映的全是繁星的碎影,一片一片的碎裂了一地。
于是她上前,食指和无名指抵住酒坛,一捏冰冷的液体流淌了一地,无数碎片泛着粼粼的光,哗啦啦的坠地。
他一怔,一把扯过她的手,满满的全是碎片划过的痕迹,细小的伤痕流出冰冷鲜红的液体。
他皱眉,扯下一块布为她包起。
“鸣儿,你……?”
她一把抽出他握着自己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又抹眼泪又跺脚。
“我不允许你喝,不允许!”
然后,他笑了,目光淹没在窗外如水的夜色里。
“酒能解千愁,你不懂。”
“你可以让我懂。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哗”锋利的剑锋架在他的颈旁,满怀期待的希望他能说出他的忧伤,这样他就不会痛,就不会看着他痛,自己也跟着痛。
他没理她,兀自望着天空,倚在窗栏上的身影,不禁微微的颤动,然后发出长长的叹息。
“鸣儿,你杀了我吧。当有一天你的武功超过我时,就不能犹豫手中的剑,生死也只是早晚而已。”
“你胡说!我不会,不会……”
望着她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地上,抱头大声大声的哭泣。
他叹息。
“鬼谷门的命令,自从你我踏入起,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命令,也是宿命。”
“不!命运在我自己的手里,我有权力改写。”她望向他,目光坚定。
“凤鸣!当我命令你时,你只有遵守,遵守,再遵守!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又上吊,起来,像个男人一样,承担你的使命!”
她未起,委屈的哭了,哭得很伤心。
鸣儿本来就是女孩子,十年男儿身的装扮,自从遇到他的那天起,就一直隐瞒着他。
望着在岁月里风尘刻画的他,愈发俊美的脸庞,无时不使她的爱的无法自拔,可是在他眼中,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弟弟。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只是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能够看着他晨起时阳光浸满的脸颊,认真浇灌着门前洁白无比的杨花。他说。
“鸣儿,你长大了。”
她确实长大了,身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快要窒息的疼痛,少女逐渐成型的躯体在一层一层的白纱下,生长发芽。
她忍着窒息的疼痛,只要能在他身边,鸣儿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做一辈子的男儿,换来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脸庞,她愿意。
只是时光不允许,如果没有这个弥天大谎,没有沉重无比的使命和历经山川生死一线的经历,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当绝恋花盛开时,她才知道成为女人的感觉,神奇的像无数生灵浇灌而成的花,站在临界像羽毛一样的飞翔。
她不乐意成为鬼谷的传人,更不乐意接受鬼谷古怪的使命。
她怎么能用利剑刺穿自己心爱的人,他让她用七秒来忘记他,她做不到。
哪怕她现在是一个男儿,一个男儿身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