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说叶溪性子好，要是换了个旁人，早八百年就把韩澈给踹了，就连韩澈的最佳“狗友”陈一鸣，偶尔酒后失了点神智，也要把韩澈那些恶劣的所作所为拿来埋汰。

“咱能不能不作了少爷？上哪儿还能找找这样任由你捏圆搓扁都没个脾气的主儿？”

那时候喝得有些晕头的韩澈不仅左耳进右耳出，甚至梗着脖子炫耀吆喝：“你们这是嫉妒，嫉妒叶溪大度能忍。”

叶溪确实能忍，直到后来她在柜子里找到那个作为韩澈追到她的赌注、直到看见韩澈和别的女孩子交缠在一起、直到她死了，她都没说过韩澈一句不是。

想起那日叶溪濒临崩溃却依旧维持着最后尊严的模样，先前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苦闷与沉痛瞬间爆发，他伸手想要碰一碰叶溪墓碑，掌心贴合到冰凉的石碑之上，便宛如被人当胸浇了一盆冰水，冷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了起来。

“对不起。”

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对不起，造成伤害的人重复了千千万万次忏悔，叶溪一次都听不见，没有意义的。就像很多年一个电视剧里面家喻户晓的一句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有什么用呢”。

迟到的忏悔不仅无济于事，还透露着着令人尴尬的假惺惺。韩澈自己都觉得这样索然无味，他支起身子站起来想要离开，刚顺着台阶下了三级，又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回碑前，五指张开掌心一翻，把先前碎在手心的烟丝都一股脑儿撒进了一旁的青草堆里。

“反正你讨厌我的地方也不是一点两点，我便索性再多做一件。”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地说到。

他有许多令叶溪反感的习惯，而这其中，就包含他总爱在卧室抽烟这点，那时候叶溪跟着导师在急症科实习，经常忙到深夜不能回家，偶尔回一次，推开卧室门闻见了冲天的烟味，就忍不住要将眉头皱起，她嫌弃的样子不让韩澈见着还好，若是让他撞见了，往往引得韩澈坏心眼作祟，要故意将人搂过来固在怀里强吻。

一边亲一边耍着无赖，嘴里含着一口烟强势地要给叶溪渡气过来，哄道：“你得习惯，这才是你男人的味道。”

那时候他对叶溪心思尚浅，不甚在意她的反应，只一个劲的掠夺跟占有，不开心了便甩开，时间久了倒逼得叶溪习惯了他的烟味，人还未至身前，叶溪已经晓得是他来了。

以前以为不曾在意的这些细节，想起来竟历历在目，生怕被时间磨平了两个人曾有过交集的那些岁月、成了记忆力斑驳不清的一个污点，现在便更加慌乱得想要补救。

“你爸妈不知道我们俩的事情，我不能带走你的骨灰，但你记住了，叶溪，就算我去了其他地方，你也要记着这个味道。”叶溪从前和他在一起背负了莫大的压力，他如今回头想想，心里酸涩的简直要挤出眼泪来。

若是陈一鸣在场，见了此情此情，总要忍不住摇头感叹：“何必呢？”

韩澈也不知道何必，只觉得叶溪一死，他的魂也跟着缺了一块，做什么都觉得没劲儿，半夜梦醒手边空荡荡的触感让他很落魄。

他来不及深思，也不敢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