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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宦妻:嫁个太监去种田 滩头村 006后娘难为

晨起,鸡鸣狗吠。

秦深一夜沉睡无梦,醒来的时候,文琅已经不在了。

她趿拉着鞋子,推开了堂屋的大门。

娘亲廖氏手里抓着笤帚,扫着院子里的浮灰落叶,见秦深完好无损,心中久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拔着声儿道:

“懒丫头,嫁了人还敢睡到这个时辰,姑爷上山捡柴火去了,连庚哥儿都晓得收拾牲口棚子,早饭也做下了。”

廖氏脸上讪讪,自己跟着女儿住到文太监家来,本就抬不起头,只好督促秦深勤快一些,帮着操持家里。

庚子从鸡窝里捡出三五个蛋儿,听着这话,小脸面无表情,冷冷道:

“抬的第四个,就死在昨个夜里,不知道你死没死,就没给你留饭。”

廖氏看了一眼秦深的脸色,知道后娘难当,打骂不得,慢慢就好了:

“庚哥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爱吃些什么,姥娘给你做着吃?”

庚子盯着秦深的脸看,没搭理边上的廖氏,淡淡丢下一句就离开了:

“能活下再说这话吧,爹要收拾菜园子,晌午饭你做了,同我一道去送。”

秦深眉心一拧,看着庚子走开。

他消瘦的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着,虽是三月天儿,他仍穿着厚实的棉裤,裤裆里鼓当当的,像是塞了一条粗麻布做的腰巾。

心里有些疑怪,秦深边想,边走进了灶房,打眼看去,灶房里除了一张瘸了腿的方桌,只剩个破落的土灶。

竹篾橱柜里三两个碗,筷子筒里几双竹筷子,房梁檩子下挂着一只馍篮子,里头有两个白面卷子,三五张苞谷饼子,也是昨个儿晚上吃剩下的。

秦深翻翻捡捡,发现粟瓶已经见了底,墙角边还剩一摞白菜梆子和半袋苞谷秫子。

早听说文太监见为了讨媳妇,卖光了家什,越来越穷,却未曾想已经这般潦倒,连饭口也糊不上。

好在,昨个儿他把三两碎银给她了,家里还有鸡能下蛋,可以去村头小货栈买些二罗面儿,再打几斤豆腐,先把伙食问题改善起来。

在锅里舀了水,拿箅子把苞谷饼蒸起来,然后另开一灶,打了两个鸡蛋,先做了碗蛋羹。

依照着原主的记忆,秦深也没乱丢鸡蛋壳,碾碎了之后,拌着菜梆子去喂鸡。

占了这身子几日时光,原主大部分记忆她都记了起来,唯独八岁之前的,她愣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小时候的事儿,她倒是问过廖氏几句,陈善可乏,没什么特别的,便没有再搁在心上了。

做好了饭,廖氏把饭桌摆在院子里。秦深端出了晌午饭,几只苞谷饼子,一碟生白菜,蛋羹取了一碗转门给庚哥儿补身子。剩下的白面细卷儿,留着带去给菜地里干活的文琅。

她喊了庚子吃饭,把独一碗的蛋羹,放到了他面前:

“仔细烫嘴。”

庚子似乎对秦深的大手大脚很吃惊,寻常日子,哪有打两个蛋,只为了做碗蛋汤的手笔?

可这个女人,又把蛋羹独独留给他一个人吃,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做作样子。

庚子抬起清冽的目光,扫了一眼秦深,见她不热情招呼,也不说些什么,自顾自咬着手里粗糙的苞谷饼子,似乎这事儿是理所应当的。

他渐渐心里便起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变化。

埋头,呲溜呲溜吃着蛋羹,从未觉得这般香美,直到把碗壁也舔干净才搁下了碗。

廖氏起身,帮着收拾碗筷,催着秦深快去给文琅送饭。

庚子摸了摸鼓出来的肚皮,缓了几分生冷的口气,与她道:

“要绕过后头竹林,在山下头,我领着你去。”

第五章庚子秘密保命玉坠

路上庚子说家里的田地都卖光了,只有西山下五亩孬地,和一亩菜地。

孬地种着贱活的甘薯,平时他爹不在,也不需他自己怎多照顾,只等文琅回村子来,拔草松土打理一番就成,菜地里倒是种了几茬白菜和芥菜、边上还有些韭菜、豇豆。

从竹林里穿过去,春笋开始冒尖了,秦深暗自欢喜,傍晚边可以扛锄头,刨几支笋回去放汤做菜,能鲜得人直掉舌头。

走至半路,庚子面色开始发白,捂着肚子吞吞吐吐。

秦深扭头一看,知道他想要出恭,可这路走了一半,赶着回去茅房屙屎也不现实,只让他就地解决一下,就当给竹林下拨肥了。

庚子犹豫了很久,实在挡不住肚子里翻江蹈海,他沉着声,勒令秦深站的远远的不许偷看,自己匆忙解了裤子,在几株碗口大的毛竹后,蹲下屙屎。

秦深感慨一声:这头的竹笋她暂时不忍挖了……

半响后,她突然想起庚哥儿没草纸,便低头捡了几片宽长些的竹叶子,拿着送去。

岂料走近他身后几步,他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即炸开毛,恶狠狠的盯着她,尖声叫着:

“走!走开!不许看!”

秦深被他吓了一跳,这已经不属于男孩害羞的范畴了,倒像是自己极隐晦的秘密,害怕被人窥破。

心里起了念头,秦深没有退一步,反倒是往他下身打量——

见他兜在腰上的汗巾,这会儿子湿漉漉的,心里更加清楚了。

“滚!快滚!”

庚子歇斯底里的叫着,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向秦深的身上砸去,她躲避着,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像棉絮一般塞着,并不舒坦。

原来,庚子是阉过的娃娃。

她是刀子匠,自然知道阉割会留下的后遗症。

割势的时候最需要技术,若割的浅了,将来脆骨往外头突,还得挨上一刀;若割的深了,就像庚子这样,往里头塌陷,解小便的时候呈扇状,会有尿档的毛病。

且阉娃娃下身畏冷,所以庚子现在还穿着厚棉裤,因为尿档,需要随身裹着一块汗巾。

但秦深不知道,为什么庚子既下了刀子,却不去宫里头当太监?他的亲爹妈为何又丢弃了他,直到他被文琅捡回家。

秦深立在竹林里,听着风过萧飒声,良久后,庚子才沉着一张脸走出来。

他没有理睬秦深,径自往竹林深处快步走去。

秦深跟在后头,左绕右绕,却越走越偏。

“不是去山边的菜地么?是不是走错道儿了?”

她左右环顾着,日头的光已经被细密的竹林遮盖住,偶尔透下一缕斑驳,周遭越发湿冷,有股阴森的寒气,萦绕在周身。

终于,庚子停下了脚步,站在几座坟头边,纹丝不动。

“庚哥儿……?”

庚子没有应话儿,还是木愣愣的站着不同,像是中了邪一般。

秦深数了数地上的坟头,从旧到新,恰好六个坟茔包儿,最新的那个,黄土还泛着湿气,边上一点杂草也无,想来是一座新坟,死了还不到半年光景。

这新坟边上另挖了一个新坑,看样子,是为她留着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背脊攀上细密的鸡皮疙瘩,生生打了个冷战。

就在秦深发愣的当下,庚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颤抖着身子,绕到了她的身后,高高举起,想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敲下去!

可最后关头,想起那碗蛋羹,他还是犹豫了片刻。

便是这须臾叫秦深回过了神,她匆忙弯腰避开,惊讶的看向他,不解道:

“你!——你引我来这里,为得就是杀了我,难道、难道她们都是你……不可能!你才多大?!”

庚子抖若筛糠,小脸惨白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吼道:

“不是我,但她们谁也活过半年,你也一样!你总归要死的,早死晚死——可你,可你知道了……不成!不成!”

他犟着脸儿,豆大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狰狞的皮相下,是扭曲的自尊。

秦深看着他的小脸,心里一阵阵的痛。

他才多大,身上受了这么一刀,痛过也就痛过了,可跟在他身上一辈子抹不掉的自卑和厌弃,才是一把日夜碾磨的钝刀,要不把他逼疯成了魔头,要不逼死成了野鬼。

她想,太监大多急功近利,贪财寡恩,怕不是天性如此,实在是心里这关迈不过去,生生逼着自己坠了小人魔道。

喉头哽咽着,秦深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竹子上头,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

抬头看去,见一条碧绿的青蛇,盘踞在庚子的头上,正向他吐着蛇信——

“庚哥儿,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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