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娘听到这话瞬间不哭了,她是被吓着了,平日里婆母再这么看不惯她,却也从没说过这话,她,她乍一听到几乎是被吓晕了去。
“娘,您说什么呢!”
这是景绣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景乔生,他似乎也是被这句话吓着了,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
“你瞧瞧你媳妇教养的好闺女,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打她,乔生你扪着心口问一句,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三兄弟带大,我动过你们一根手指头吗?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种地洗衣挣钱,自己不吃饭剩下口粮食来供你吃喝读书,好呀,现在你有出息了,是秀才老爷了,所以就娶了媳妇忘了娘了,你干脆让我去死好了!”
景何氏作势就是要往墙上撞,景绣看着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柳月娘竟是这般委曲求全了。
寡母情深,又是会装,柳月娘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装腔作势的人,这场儿媳妇与婆母的争斗中,她又怎么能赢得了景何氏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孝女,还不给我跪下跟祖母磕头认错?”景乔生忽然间一声呵斥,眼睛瞪得滚圆,脸色也涨得紫红,之前还带着两分读书人模样的人此时此刻竟是带着几分戾气。
“磕头认错?”景绣觉得荒唐,向来都是被人朝她叩拜,什么时候竟是该她磕头认错了?
这一声笑让景乔生一怔,只觉得这竟不是自己的女儿了,景何氏见状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乔生,你看到了,平日里你在书院里教人读书不顾家里,你的好媳妇,好女儿就是这么对我这个老婆子的,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景何氏在床上乱拍,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手顿时红了起来,原本还是嚎啕假哭如今却是被疼得挤出了眼泪。
景乔生向来孝顺,见到这顿时慌张了起来,连忙安抚老娘,景绣冷眼看着,“既然寻死觅活的那就去好了,在这里坐着死不了的。”
她这一开口,景何氏哭声戛然而止,便是景乔生和柳月娘也都是看向了她。
“绣儿,你……”柳月娘连忙去捂景绣的嘴,似乎刚才那话根本不是景绣说的似的。
景乔生颇是白净的面皮是红了又紫,气冲冲地大步走到景绣面前,扬起了胳膊,只是看着那倔强的脸,那不屑的眼神时,他的手竟是怎么都挥不下去。
“这不孝女呀,非要把我气死了才甘心呀!”景何氏添油加醋的一嗓子,景乔生原本垂下的胳膊又是扬了起来。
景绣却是不闪不避,“为了不让你挂心家里,娘受了委屈从来不说,是,你娘从来不短我们吃喝,那我倒是想要问你一句,为什么好吃好喝供着我们,我和娘却是这么瘦,你难道都看不见吗?”
景乔生印象中,景绣从来不跟他亲近,似乎害怕他似的,更别提这么大声跟自己说话了,她从来不会的。
只是这孩子是在说谎吗?景乔生知道,她不是。
他娘辛苦把他们三兄弟拉扯大,性子很是剽悍,他是知道的。只是月娘到底是娘亲自去聘回来的呀,她一开始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可是什么时候娘对月娘的态度就变了呢?
是景绣出生的那一年吧,当时因为老岳父家有事,月娘身怀六甲回了去,只是却赶上了庚戌之变。
好在她们娘俩福大命大,竟是侥幸逃脱了出来,只是老岳父家却是……
好像从那时候起,娘的态度就变了。
景乔生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他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景何氏,“娘,你……”
“我,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拉扯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娶了媳妇就把我给丢到一旁吗?早知道当时我就该改嫁,管你们死活干什么呀!”
听到这话,景乔生又是一阵心虚,“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景绣听到这话就知道完了,景何氏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拿捏着景乔生的软肋,竟是让景乔生半点不能反抗,原本对妻女的那几分怜爱之心就因为景何氏的一番哭诉就是烟消云散了。
一个耳根子极软的人,这样一个男人,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何为丈夫?大丈夫能够为妻子撑起一片天,护她一世周全,而不是让妻子这般受屈辱。
何为父亲?父亲当为子女遮风挡雨为其楷模,而不是被活活害死去见了阎王。
无论是丈夫还是父亲,景乔生都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