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院。
沈隽疏回到房间里,从怀中掏出那个梨墨托晏祈转交她的小瓷瓶,拔开瓶塞却见里面卷着一个字条。
展开纸张,笔迹潦草——“隽疏,如果不是你的那瓶香水,我是无法夺魁的,我怕以后没有报答你的机会了,只能匆忙写下这封信再次感谢你。我告诉过你,我这么迫切地想要夺魁不为名利,只是为了今天这个再次见到他的机会。我忘记了我的出生我的家世,只记得当初是他将我买回二皇子府,最后也是他亲手把我送到了青楼。我并不怪他,我知道他送我走也是为了保护我。可是爱一个人,就是希望能和他在一起,无论生死。”
字条的最后,“梨墨”两个字被泪水晕开了墨迹,沈隽疏攥着信纸的手忽地一颤,几乎是刹那,一个男音悠悠响起——“啧啧啧,真是姐妹情深呢。”
沈隽疏心中大骇,猛地抬头,只见一块瓦片被掀开,夜色带着他的声音一起透进房间。
“想不到堂堂世子爷,竟然有爬别人屋顶的癖好。”沈隽疏很快镇定下来,冷哼道。
晏祈轻巧翻身下屋顶,从窗户里跳了进来,顺势坐在了圆凳上。
幸好菱初和映衫在另一间房里睡了,否则见这一幕早已尖叫起来。
他动作娴熟得仿佛进自家门一般从容,沈隽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看完梨墨的信第一个想法就是冲去找他,她不知道他在哪,他自己上门来了。
“今天在南朝寺到底出什么事了?梨墨怎么了?”
沈隽疏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生死不论……她难道真为了二皇子一同赴死了?
“你想知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晏祈站起身来,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一步步向沈隽疏靠近。
沈隽疏不自觉地后退,压低了声音:“什么交易?”
晏祈那张妖孽似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可美色丝毫诱惑不了沈隽疏,他一根手指微微划过沈隽疏的脸颊,沈隽疏嫌恶地躲开,冷冷瞥他一眼:“难道世子爷还有什么其他特殊邪恶癖好?”
“呵,放心吧,爷没那么不挑食。”晏祈丢给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接着道:“告诉我香水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梨墨怎么样了。”
他声线慵懒,如同陈年佳酿般醉人,沈隽疏回过神来,怒视向他:“你偷看!?”
如果他没有偷看怎么会知道香水!
晏祈却没有半分局促,反倒无辜地耸了耸肩:“她只说让我交给你,又没说我不许看?”
“看来世子爷的恶趣味多得很,我真是小看您了!”
他翩然一笑:“多谢夸奖。”
沈隽疏对眼前这个男人咬牙切齿,他怎么可以厚脸皮到这个程度?
“怎么样?这个交易做还是不做?”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她会妥协,偏偏沈隽疏讨厌极了他那种势在必得的模样。
“我!不!做!”沈隽疏一个字一个字地甩到他脸上。
晏祈明显黑了脸,又很快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唉,可惜了梨墨小美人一片真心,人家丝毫不关心她死活啊。”
“世子爷,现在换我来和你做个交易。要么,告诉我梨墨出了什么事,要么……我就告诉四皇子今日您在南朝寺露的那手好功夫!”
晏祈脸色一僵,仿佛所有面具都在沈隽疏的话下粉碎,在他冷冽的眼风下荡然无存。
看到这个反派真正一面的同时,沈隽疏也意识到,自己算是惹上了假寐的狮子。
空气霎时冻结,只听得到晏祈手指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沈隽疏甚至以为,下一秒他的手就要捏在她的喉咙上。
可她没有丝毫闪躲。
两人相峙的几秒,沈隽疏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晏祈第一次是因为一个小姑娘的一句话而被戳在命门上。
她看得出自己在晏清昭面前的隐藏,甚至敢以此威胁他!只因为这一点他就该杀了她!可他竟犹豫了。
那瓶能够让他的收买失效的被叫做“香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身上究竟还有怎样的秘密?
“这个交易,世子爷做还是不做?”沈隽疏学着他的样子问道。
晏祈冷笑一声:“梨墨没死,不过下次你再敢胆大妄为,我就亲手送她上路!”
听到梨墨没事,沈隽疏暗自舒了一口气,却不敢在他面前完全松懈,他现在算是摘下了伪装的面具,她才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怕。
“我怎么会胆大妄为呢?世子爷这可冤枉我了。”她识相地讨好一笑,算是示弱。
晏祈凝视着她的脸半晌,绷着的弦倏地松了:“爷我就喜欢聪明的小姑娘。”
他翻身飞出房间,徒留阴冷的笑声在沈隽疏耳边回荡。
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晏祈回到锦阳王府自己院中,大力的摔门声吓得明处暗处的侍卫皆心惊肉跳,世子爷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在偏房中小憩的祝裕也被惊醒,出了房门就问燕亭:“你家世子今日是吃错药了?”
燕亭无辜地摇了摇头。他也很少见世子发这么大的明火。
“算了,今日白等他一场,为了我的安全,我还是明日再来找他吧。”祝裕说着,两手背到身后准备离开,却被房里的人叫住:“进来!”
燕亭递给祝裕一个“愿你保重”的眼神。
祝裕一脸苦相,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房内,晏祈对案而坐,正执笔书写着什么。
每当他心烦意乱时,就用这种方式令自己静下心来。祝裕见状,也不敢再和往日一样开玩笑了。
“你找我何事?”
“你今日去南朝寺遇刺是怎么回事?晏清昭说是御龙盟的人,查出来谁是买主了?”
晏祈挥笔疾书,口吻淡淡:“我。”
“你是演了出苦肉计故意制造了一个刺杀的混乱局面?”
晏祈不语,即是默认。
“可你为何这样做?”
“你可记得前些日子我收入府中的梨墨?”
“当然,她不是新一届的花魁?以前还是二皇子府中的人……”祝裕突然明白过来了:“梨墨是晏清墨的软肋,你用梨墨收买了二皇子?”
晏祈终于放下笔,一幅山河图挥洒铺就。
他清了清手,神色淡漠:“用一个女人就可以换一个棋子,我这个二哥未免太过便宜。”
“你就不怕收买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毕竟晏清墨曾经和晏清昭走得也很近。”
“我不走无把握之棋。”
祝裕闻言失笑,笑自己的多虑:“是了,事事尽在你晏祈世子的掌握之中。”
晏祈怔愣片刻,却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事事尽在掌握,可却遇上一个出其不意的变数。”
“变数?”
晏祈阖眼,吐出三个字来——“沈、隽、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