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媳妇看不下去了,把小儿子塞到女儿怀里,走上前来扶起自家男人,对陆老太道:“娘,三柱子是啥人您还不知道吗?他在林子里捡颗鸟蛋都会带回去给你吃,哪里会背着你吃独食?那粥是姓何的嫂子煮的,我就是帮着看了会儿火。”
“我呸!你个遭瘟的婆娘也敢跟我犟嘴?想学人家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陆老太把三柱媳妇当成了华容华,各种污言秽语全都喷涌出来,直把三柱媳妇骂的直淌眼泪。
“娘是要逼死我吗?”三柱媳妇怒喊。
“要死你就去死!”陆老太可不惯着三柱媳妇,寻思觅活的给谁看哪!
三柱媳妇气的浑身直哆嗦,把脑袋一埋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去。
“孩子他娘!”三柱子一把扯住媳妇,拦着她不让她去寻短见。
“有余爹啊!你看看你摊上的这是什么娘啊?你饿着自家娃的肚子拿粮食来孝敬她,可到头来她却要逼死我啊!”三柱媳妇是真的伤心了,一边哭喊一边拍打着丈夫的胸口。
“什么叫拿粮食孝敬我,一年就那么一袋苞谷面还是掺了糠皮子的……”
“娘,您能不能别说了。”陆文平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做响,又对着三柱子夫妻两一施礼,“兄长嫂嫂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吧,莫要在此喧哗吵到了邻居。”
“哎,哎!”三柱子一直对读书识字的陆文平心存敬畏,此时见他和自己说话哪有不应的理,又扯了扯自家婆娘。
三柱媳妇也知道自己现在有求于人不好再闹,只抽抽噎噎的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陆文平让三柱夫妻在凳子上坐了,然后向他们赔罪,“还请兄长嫂嫂见谅,昨晚兄长来时小弟喝醉了酒,并不知晓,今日一早又有事,实在是怠慢了!”
三柱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手搓搓裤子,局促的道:“不慢不慢。”
在门外看热闹的华容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来了陆老太一个白眼,切,谁稀得看啊!华容华转身去了厨房,刚好有些饿了呢!
陆文平对三柱子的回答也有些无语,只好又问:“请问兄长这次为何是全家一齐前来?此时并非是新年啊?”
“我、我是……”三柱子更显得不安,连话都说不完整。
还是三柱媳妇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原来,今年年初的时候三柱媳妇从李财主家抓了两只小猪,说好了等年底卖了猪再给钱,结果猪还没等长大就病死了,这大半年来,全家拼死拼活的种地砍柴还是没还得了李财主的猪崽钱。
李财主带着人来逼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个遍不说,还要捉走有福去抵债。三柱夫妻自是不同意,三柱媳妇还吓唬李财主说自家小叔子是县太爷眼中的红人。可能李财主真的被吓住了,不敢再说拿有福抵债的话,只催着他们还钱。
原本三柱夫妻想着实在不行就先把住的房子卖了,去了还债的还能剩一些,谁成想某天夜里房子就突然着了火,亏的发现早,要不说不准全家人的命都给烧死在里面了。
“那火一准是李财主放的,就为了让我们还不起钱来抓有福!六郎你可一定不能饶了他。”三柱媳妇恨恨的道。
陆文平皱着眉头问:“可抓到了李财主或是什么人?”要真是有人纵火行凶,那还真不能坐视不管。
三柱子摇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抓到,火还是那些邻居帮着灭的,连房架都烧塌了。”说完,人蹲到了地上,双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好似极痛苦的样子。
“没有人证可不好去抓李财主。”陆文平实事求是的道。
三柱夫妻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是还存了一丝奢望。
“乡下的房子烧了,眼看天越来越冷了,快要下雪了,我们总不能睡在雪地里,这才想着到六郎这里借住一个冬天。”三柱媳妇不理会婆母凶狠的眼神,直接问陆文平,“六郎,你不会不收留我们吧!”
“当然不会,兄长和嫂嫂就安心住下吧!”陆文平道。
陆老太急了,“哎,六郎,你傻了不成,你要白养他们一家五口啊?”
“娘!”陆文平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还当着兄长和嫂嫂的面前呢,娘亲怎么就说出来了。
“不、不会白养,我和有余会出去找活做,孩子他娘和有福也能给人洗洗衣服什么的。”三柱子一听陆文平让自己留了下来,赶忙保证自己不会吃白食。
“不急着做活,还是先歇两天吧。饿了吧,咱们去饭堂吃饭吧。”陆文平寻思,既然人已经留了下来,就不要再苛刻让人记恨,应当好好招待。
陆老太一大早上被亲生儿子怼了两回,再有一颗慈母心此时也被伤的够呛,“我不吃了,气都气饱了。”竟耍起了脾气。
“娘,您别闹了。”陆文平低声叫道,又对在门口等待的三柱夫妻笑着说:“兄长和嫂嫂先过去就好。”
“娘,他毕竟是我兄长,你若太过苛待,被人知道也不太好。”陆文平小声劝着,“毕竟他也是您儿子不是!”
“我可没生过他!”陆老太赌气道:“早知道养他就是讨债的,我当时就不该心软,让他饿死算了。”陆老太把养子三柱子当成是压榨的对象,现在这个一向被自己压榨的人要来占自己便宜,这还了得?!
“娘,这些年兄长对您也是孝顺的。”陆文平出生时三柱子已经快十岁了,两人又不是同胞,再加上陆老太的偏见,二人自是没有什么感情,后来陆老太节衣缩食的供亲生儿子读书,兄弟两的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陆文平虽然对养兄没什么感情,但基本的事非还是懂的分辩的,所以他只能劝自己的母亲,“再说,昨晚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兄长一家是来投奔我的,冒冒然就人赶出去怕是会被人说笑的,要是传到县令耳朵里就不好了。”
陆老太瘪嘴,“这县令管的也太多了。”
咳!陆文平假装没听见母亲的唠叨,“再说兄长也说只是借住,等过完年开了春他们许是就会再回到乡下去了呢!况且兄长还会出去做活挣钱,娘,你就别再骂他们了。”
虽然有些担心自己乱做会影响到儿子,但陆老太还是愤愤不平,“家里养这么多的闲人,不得累死你啊!”
“呃……”母亲还是心疼自己的,忙活了一早上的陆文平突然感觉还是有娘的孩子好,扶住老太太的手臂安慰她道:“娘亲放心吧,不是还有那个铺子吗?兄长他们来了,铺子就不用再请人了!”
儿子已经拍板做了主,一向以儿子为天的陆老太再不满也只能小声的咒骂几句。
三柱子一家就这样在陆家住了下来,一家五口都住进了东厢的客房。寄人篱下,一家人都不太自在,家里的活抢着做,在饭桌上不敢太随意,每次只盛最少的饭吃咸菜,但好歹算是不用流落街头了。
快到晌午时一阵敲门声再度响了起来。
“又是哪个遭瘟的?”陆老太有些被敲门声吓到了,站在西厢的门口盯着大门口看。
华容华也从正房走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敲门声或许是和自己有关。
三柱子没用陆老太喊就颠颠儿的跑去开了大门,不一会儿就传来他的惊叫声,“娘!”
陆老太一个哆嗦险些摔倒,黑着脸咒了一句,“叫魂儿哪!”快步走到院子中也愣住了。
只见大门口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一旁指挥着四个壮汉正往院里抬一口棺材,三柱子左挡右拦的却什么作用也不起,门外,住在附近的妇人都在探头探脑的往院里看。
“你、你们这是干嘛?把晦气送上门来了?”陆老太气的嘴唇都直哆嗦,“快、快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一旁的掌柜一听不干了,“哎,我说老太太,明明是你们花钱买的棺材,嘱咐我们送上门的,怎么又要抓我们?”
“你放屁,老娘我活的好好的,买的什么棺材?”陆老太蹬蹬蹬的跑到柴房去拎着一把斧头就要冲过去劈那口棺材。
剁!一声闷响,斧头嵌在了棺盖上,陆老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拨出来,气的她扭头大喊,“你们死人哪?赶紧过来给我劈了这口棺材!”
三柱子应了一声就要去找刀,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叫人拉开了陆老太,把三柱子也拦了下来。
“我说你们家人有毛病吧?这十好几两的棺材也舍得拿刀砍?”掌柜的有些心疼了,这棺材可是他的镇店之宝啊!
十好几两?华容华怔了下急忙上前问:“掌柜的,这棺材是谁让你们送来的?”
正在西厢房补觉的陆文平也被惊醒了,他披着衣服出来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直觉得脑仁疼,大喊了一声,“都闭嘴!”
待院子里静下来他才问道:“怎么回事?”又问掌柜的,“你是谁?为什么把棺材送到我家院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