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无声直气得七窍生烟,又是哭笑不得。而沈离已然顾不得皇帝在前,怒道“那本王便找你说说!”说罢伸手成指点向伍子归。伍子归虽然头脑不甚灵便,于武学之上却也实非庸碌之辈。此时听得身后劲风一起,犹如脑后长眼,手中铁剑回旋,只见青光一闪,剑锋正中沈离指尖。沈离冷哼一声,力运手臂,聚于指尖,伍子归只觉一股巨力压在剑身之上,一时间铁剑似有万斤之重,单臂举之不起,几乎弃剑脱手。
自那日林中败在沈离剑下,伍子归一直以为是自己过于托大所致,自己那些精妙的剑招尚未使出,若重新比过,他定能在剑招之上占得些便宜。今日再次交手,却是发现想在沈离面前使出连贯的剑招才是最为不易之处。
伍子归剑势受阻,只得剑锋一走,连挽两个剑花,朝着沈离面门虚晃一剑。沈离左手伸出两指来夹他剑尖,伍子归剑至中途便就回转,一拨一挑同时击向沈离上下两路。沈离心无所惧,仍以单臂向伍子归抓来。伍子归平挥三剑,守住门户,一面退后两步,他心知若被沈离欺近身来,自己断难抵挡他这一双肉掌,便始终与沈离保持着一个剑身的距离。
两人拆了十五六招,沈离心中略觉有气,这伍子归仗着手持长剑,边退边打,十成劲力中九成防御只余一成偶尔进招。此处地狭,又围着许多人,且有皇帝在侧,沈离想要发力,又投鼠忌器。心中暗思,需得寻机震脱他手中长剑,方能一招将其制服。
心念及此,沈离双臂齐举,一手抓向剑身,一手向伍子归前胸拍落。伍子归举剑斜刺沈离右肩,逼他撤掌回防,一面运足内力举掌相迎,意图硬接沈离一掌。
双掌相击,伍子归只觉沈离这一掌绵软无力,正觉欣喜,忽然持剑那手的手腕一阵剧痛袭来。原来沈离击向他前胸这一掌竟是虚招,两人掌力刚一相碰,沈离便借助身法顺势欺近伍子归身前,一手运力与他铁剑相持,另一手正拍在他持剑的手腕之上。
一击之下,伍子归顿觉手臂酥麻,手掌无力,已是难以持剑回防。情急之下伍子归使出平生所学,在铁剑脱手之际,手腕回转,力透剑身,竟自己将剑抛了出去。沈离见他长剑脱手,胸前门户大开,便直直一掌拍来。伍子归心知内力较沈离大有不如,丝毫不敢怠慢,双手齐出相迎。劲力相激,此番却不比方才那虚交的一掌,这一掌来得势大力沉,掌力携千军万马之势山呼海啸而来。
伍子归登时气滞,两眼一黑,嘴角溢出一道血痕。略一晃神,连忙又力运指尖,双手反扣沈离手腕。沈离正要再以另一臂来攻,忽觉脑后一阵寒意,暗叫不好,此时若转身回防,非但一臂已被伍子归钳住回身不得。即便匆忙之间震开伍子归双手,回身相迎,却难免又将后心卖与他。
伍子归满口血红,忽地一咧嘴,笑容却是有些可怖。他怪叫一声“看招!”,只见方才脱手的铁剑在空中回旋一周,剑身化作一道剑光,随即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作八,直至化出三十二道剑光。
此时剑光如芒,自沈离脑后袭来。沈离见势不妙,也不再留手,大喝一声,迫动丹田内力运转周身,一时袖袍狂摆,发带脱落,顿时满头苍发飞扬。
沈离起于军旅,半生戎马征战,一身武艺皆由阵前练就。比之那些从师学艺人的武功,自是大不相同。大凡武林高手研习之武学,无外乎是有急有缓,或刚或柔。但沈离一身武功旨在于一个“杀”字。昔日沈离任前军副将之时,曾于一场战斗之中破敌五万,亲自斩敌首级三千有余,故此得名“修罗杀神”。
后来沈离精研武学一道,从中推演出一套无上绝学,便称之为“修罗战意”。
当下伍子归催动风月剑诀,只求能够击败沈离,以雪那日林中比剑落败之耻。不想竟逼沈离使出了真实功夫,此时沈离犹如杀神降世,伍子归被他威势所慑,竟觉得有些扣不住沈离的手腕,忽然只觉一阵彻骨奇痛自双臂袭来,筋骨好似断裂一般,瞬间无力。双手一松,沈离向前一步,手臂陡长,一掌拍在伍子归胸口。
只见伍子归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倒飞出一丈有余。击退了伍子归,沈离方才回过身来,此时剑光以至面前,躲闪已是不急。沈离双手画圆,大袖一挥,以袍为盾,霎时间激起一阵烟尘。只听“呲”的一声,光华散尽,一柄铁剑插在沈离脚边的土里,沈离左臂袖袍被划破一尺长的一道口子,袖袍内隐约可以看到一丝血迹。
沈离转过身来,望着瘫倒在地的伍子归,道“原来你不仅练成剑流云,更是臻破剑飞羽之境。甚好、甚好,那日林中你竟有所保留,未尽全力!”
伍子归此时心中满是恐惧,在沈离“修罗战意”之下,早已战意全无,此时心魔已生,甚至今后再遇沈离,想起今日的情景,脑海之中也尽是沈离那张满是戾气的面庞,怕是再也提不起与之交手的勇气。
正值此时,一道声音传来,“你等究竟打算闹到何时方止?朕尚在此处,简直无法无天!”
在场众人闻声顿时一齐跪拜于地,只见昭景帝一改先前随和之态,龙颜大怒,呵斥左无声道“左无声!你这奴才太也放肆!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人伦?怎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却叫武平王如何肯与你干休?”
左无声心中发苦,却又偏偏无可辩解,只说道“罪臣该死,今日之事皆出自于先前的误会,罪臣辨事不明,愿领罪责!”说罢以头遁地,泪如雨下,言辞竟也万分恳切。
昭景帝怒道“说的是,身为朕股肱之臣,却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国家法度何在?岂不贻笑天下?”说罢一拍桌案,呼喝左右,便要将左无声、伍子归与邹青押入九重狱,等候斩首。
旨令一下,天一门中一众人等瞬间响起一片哀求之声,求皇上开恩。在场的其余文武官员也多有与左无声交厚之人,见状也一同跪倒,恳求皇上免其一死。
昭景帝原本也无杀心,又见当场为左无声求情之人如此之众,便转头望向沈离道“姑父以为如何?”
沈离未及开言,一人却抢先道“启禀圣上,奴才倒是有个主意,却不知当不当讲。”说话的却是花小华,只见他微垂着头,余光却瞄向跪在一旁的左无声,心中暗笑道“可笑这左矮子也有今日。”
“哦?你先说来听听。”昭景帝道。
花小华唱了个诺,道“左大人虽是有罪,但毕竟出于为君效力之故,望圣上念其往日功劳,暂免死罪,另施严惩,责其戴罪立功。至于这伍子归,其心可诛,但并未成行。究其原因,也是奉命行事,不如改为重责五十廷杖,押入四重狱中半年并罚俸半年。”说着又一指旁边的邹青,道“至于这邹鹏,私闯王府在先,惊扰圣驾在后。其罪非死难赎,请圣上降旨,将其斩首以正朝廷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