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色的在门前灯笼摇摇晃晃，苏彻刚忙完公事，坐在书桌旁拧着眉，意感烦躁。他最近为了敏襄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今早又听闻了余延致被杀的消息，更是烦躁。
顾肖颐说敏襄的确隐匿在春风苑，但苏彻搜查再三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实在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苏染的马车缓缓停在苏府的大门，苏染派人将行李卸了下来，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又末尾，赏了十几两银子给靳王府的下人，吩咐他们莫将她回府的事透露出去。
言墨是第一次来苏府，苏染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派人打扫。
苏傲舒见苏染这才回去一天不到就回来，大为惊讶，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苏染还没打算把自己和齐皓和离的事情告诉苏傲舒，便拽着他的衣袖说是舍不得他和苏彻。
苏傲舒刮了刮她玲珑小巧的鼻子，说道：“行吧，你用过晚膳没有？如果还没有的话，为父再吩咐厨房煮些你爱吃的。”
苏染点了点头，骄纵地说道：“我要吃糖醋鲤鱼，父亲快去吩咐厨房做，饿死我了。”
苏傲舒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天天就知道吃。”语气里满满的宠溺，转身走出东月台，见苏彻换了身行头，估计是正打算出门，便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苏彻紧锁着眉头，“肖颐说有要事相商，让我务必出去一趟。”
苏傲舒见苏彻有些不对劲儿便道：“顾肖颐？他什么时候告诉你有要事相商了？”
“方才有人来通报了。”苏彻显得有些不安。
苏傲舒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快去快回。”
“嗯。”苏彻点了点头，瞥见东月台的烛光亮着，欲张口问却又闭上了，大概是苏傲舒想女儿了才会来这看看吧。
出了苏府，昏黄的灯光，皎月被房屋遮住了一半，露出具有朦胧感的另一半，半明半暗的街道上，苏彻稍稍踌躇了一下，脚踩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夜间的集市虽不若白天那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也是十分热闹。
到了春风苑，苏彻能看见楼上的姑娘与客人正在喝酒。
苏彻咽了咽口水，转动了一下脖颈，严肃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不安，他竟然像个女人一样揉紧了自己的衣角，强作镇定的模样，踏进春风苑，便是另一个天地，桌子上觥筹交错，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实在是不堪入目。
苏彻微微皱眉，头一次垂眸不想去看眼前的景象。
一个姑娘显然是没认出苏彻的身份，想将他拉过去，奈何力气小得可怜，非但没有将苏彻拉走，反被苏彻甩开了手，打了个趔趄。
那姑娘“嘶”了一声，仔细去看苏彻的身形与样貌，略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想必是之前的客人，问道：“客官你......不做生？”
苏彻不晓得她说得是个什么意思，木讷地摇了摇头。
姑娘觉得好笑，抚了抚自己的青丝，万般妩媚地问道：“那客官是嫌小女子的模样长的不够俊俏？”
苏彻又摇了摇头，努力压制自己的不安。眼前的姑娘虽然没有特别漂亮，但那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好，画着淡雅的妆容，颇有好姿色，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脂粉味儿，这是庸俗的味道，苏彻并不喜欢。
“那是......”
苏彻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只好说道：“我已经有人选了。”
姑娘识趣地点了点头，看着苏彻俊美的脸庞，倒也是可惜了这么俊俏的儿郎。
有个跑堂的殷勤地走过来，甩了甩白色的麻布，将它披在脖颈处，“客官，楼上请。”
苏彻看了一眼楼上，楼上的人都穿着锦衣华服，光是看那架势便让人觉得身份不凡，苏彻本以为跑堂的是看见了自己华丽的衣裳，他却是记得自己出门时特意换了身普通衣裳，这跑堂的如何看得出？
“客官？”跑堂的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苏彻回过神来，跑堂的做出恭请的手势，“客官，楼上请。”
苏彻应声上了楼，穿过喧闹的人群，跑堂的带他走到了罗幕前，朦朦胧胧中，苏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撩开罗幕，齐轩拈起一撮茶叶放进茶壶里，优雅地将炉上烧得滚烫的水倒进茶壶里，热气弥漫，他缓缓盖上了茶壶的茶盖。
毕之，齐轩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苏彻，温和地说道：“思清，坐吧。”
苏彻皱眉，齐轩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别名了，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叫他，可是自从他变了以后，苏彻劝不了他，便也与他疏远了。
“王爷。”苏彻走进雅间，走到齐轩面前，微微颔首，拱手作揖。
齐轩轻笑，眼眸未抬起，“本王想不到原来思清也喜欢来这种地方。”
“臣......臣是来办公事的。”苏彻有些犹豫地说道。
齐轩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盏清茶，纯如酒。
“你不是从来都不认可烟花之地么？你说这是不干不净的地方，在这不干不净的地方办公事，你心里舒服么？”齐轩平淡地问他。
苏彻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没有做出回答。
站立良久，齐轩才说道：“坐吧，茶都凉了。”
苏彻轻言，坐到了齐轩对面，他们有多久没一起共饮茶酒了？他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很久了，他甚至记不得他们上一次对坐而谈是什么时候。
“听说最近临安出了个女刺客？”齐轩将茶推到他面前，漠然地问他。
苏彻点了点头，“嗯，王爷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
“嗯，是很早就知道了，有何进展？”
“刺客叫敏襄，杀人会在死者脖颈处留下一朵茉莉花。”
“这些本王都清楚，你见过她？”
齐轩这一问题使得苏彻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他揉了揉膝盖的衣服，有些艰难地说：“嗯，我是见过。”
“所以说，你来这是为了抓她？”
“嗯。”苏彻很老实地交代了，他来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是来寻欢作乐的，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抓到敏襄还是仅仅是想找到她。
“她很聪明。”齐轩忽然夸了敏襄一句。
苏彻惊讶地抬眸看齐轩，齐轩吹了吹温热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嗯，是很聪明。”苏彻也顺着齐轩说，敏襄的确很聪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她那样可以轻而易举毫发无损地从苏彻手中逃走。
“一个女人......你也对付不了么？”齐轩说出这句话，有些失望又有些感慨，但仅是一点点，语气还是十分平和。
苏彻不安地舔了舔唇，“我会尽力的。”
苏彻这句话令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当年齐轩让他领兵围攻东黎的军队，他也是说得这句话，同一样的语气。
“可是你并没有尽力。”齐轩是这么答的。
苏彻的喉咙动了动，“我已经尽力了。”
齐轩这才肯抬眸再直视他，那一双眼睛里清寒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现在的他发出来的，“我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在苏将军手中逃脱。”
他又换了个称呼，并且他说的还是个肯定句，言外之意就是苏彻故意没有抓住敏襄，他不能徇私枉法，他一定要抓住敏襄。苏彻没有再说话，他害怕齐轩，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他什么。
辞了齐轩，苏彻坐在楼上的桌旁，齐轩依旧待在雅间，苏彻本以为齐轩来此不过是为了寻欢作乐，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也许是他太低估了齐轩，一个神话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儿女情长所击败？
楼下的姑娘唱着小曲儿，一双巧手在木琴的琴弦上游走，丝竹之悦耳不过如此。
他的眼睛快速搜寻着敏襄的身影，相似的也不放过，但敏襄通晓易容秘术，即使在苏彻面前苏彻也未必认得她，念此，苏彻便觉得自己无比愚笨，但相当于目前来说，他能实施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死找，就算把临安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往死了找。
他望向整个春风苑，连角落也不放过，却找不出一个可疑之人，实在是怪哉。
听旁桌的人在讨论新任花魁的事，苏彻实在是无心打听，奈何一个“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春风苑不乏名中带“敏”的姑娘，但苏彻都看过了，找不出一点与敏襄相同的地方，只有这个敏儿姑娘是他没见过，名中带“敏”的姑娘。
他唤来了老鸨，老鸨见是苏彻，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苏彻只摆摆手说：“今天本将军只是来寻乐的，妈妈当我是一般客人即可。”
老鸨点了点头，连连应是。
苏彻向老鸨打听起了敏儿姑娘的事，老鸨见苏彻对敏儿如此上心，故以为是听了敏儿的美貌慕名而来的，便打开了话匣子，苏彻花钱欲见敏儿姑娘，老鸨却道是这敏儿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一月还只见一回客人，回绝了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