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双眸紧闭，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门外，齐轩抬手敲门，见许久没有回应才撞门进去，看见苏染倒在血泊中，他的整颗心都绷紧了，扶起苏染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口，见没有伤及要害才抱起苏染冲出去。

彼时已是深夜，但来万花楼的客人只增不减，齐轩抱着受伤的苏染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惹得人群议论纷纷。

到了一家药店，齐轩喘着粗气，一边抱着苏染，一边用力地拍打大门，苏染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了知觉，屋内一个老年人浑厚的声音响起，问道:“谁啊？”

随后药店的门打开了，一个老者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一副很和蔼亲近的样子，齐轩赶忙抱着苏染进去，放到床上，老者一看苏染的伤顿时就明白了，快速找出一些金疮药往苏染的伤口上撒，那药一沾便是钻心的痛，苏染掐着被子，手指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双眉紧锁，满头大汗。

直到大夫将布带慢慢缠上苏染的双眉才得以放松，齐轩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拂袖擦了擦苏染额头上的汗液。

大夫捡了几服药给齐轩，叮嘱齐轩要给苏染按时喂药，齐轩点点头，付了医药钱就抱着苏染离开了。

回到万花楼，苏染还是昏睡着，只是眉头舒展了许多，安详的像睡着了一样，鼻尖还冒出一点点汗珠。

迷迷糊糊中，苏染梦见了一位老者，老者摸着他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说道：“小姑娘，我赐你一身武艺如何？”

苏染鄙夷地看了老者一眼，这肯定又是老神棍来骗钱了，苏染没好气地说：“不需要。”

“嘿嘿。我偏要给你。”老者慢悠悠地走近苏染，苏染步步紧退，退无可退，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在苏染面前嘚瑟了一下，道：“诺，吃下去，你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苏染连忙摆手，这可千万别是什么毒药之类的，她可不要就这样死掉。

苏染从老者的手臂下钻出来，撒腿就跑，老者甩了甩他的浮尘，赶忙将药丸扔进苏染的嘴里，苏染一时手足无措，竟硬生生地吞下去了，想要吐却吐不出来，苏染惊醒，觉得小腹疼痛便伸手去摸，才发现昨晚黑衣人的事并非一场梦，心想自己命还真大，屡次被害结果都死不了。

苏染越想越得意，转眼看见齐轩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必是在这趴了一夜，苏染忍着痛下床帮他披了一件衣服。

苏染见齐轩没有醒，灵机一动，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关上门，到了齐轩的房间。

齐轩的房间和苏染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只是床头那个抽屉对于苏染来说太显眼了，苏染记得齐轩的画像就是放在那里面。

苏染悄悄的打开抽屉，一幅画卷静悄悄地躺在里面，苏染满心欢喜地打开，但是画卷上并不是什么美人图，而是一幅山水画，很显然这是被齐轩掉包了，苏染翻了一个白眼，又把画卷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了。

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转身去看，看见齐轩低垂着眼眸，高大的身材映在地上，影子笼罩了一团阴霾，苏染蹲在地上，生怕齐轩看见她，但是齐轩不是瞎子，提起苏染让她坐到床上，他将一碗味道浓重的药汤递到苏染面前，苏染没有伸手，齐轩见状便自己拿起勺子温柔地给苏染喂药。

苏染以为齐轩会教训自己，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喂药，顺势张了张口，齐轩无视苏染惊异的目光，将药汤送入苏染口中，苏染一个激灵，皱了皱眉将药喷了出去，正中齐轩的脸庞，齐轩捂着自己的脸，不知所言。

苏染抱歉地笑了笑，手放在床上往后缩，忽然不知摸到了什么，仔细一看，是那幅美人图，齐轩把它藏这了。

齐轩刚要制止，苏染忽然用手一抽，居然撕坏了，画卷一分为二，苏染征了征，画上的女子宛若桃花，眉眼弯弯， 可这不是苏染么？

苏染不记得自己何时去过桃花树下，更不记得自己何时请人画过画，苏染又仔细一看，双眸一瞄，瞥见画上短短二字:南柔。

苏染突然明白了什么，画上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所谓的“南夫人”，苏染只是长得像她罢了，就像是她的影子，也许齐轩仅仅是因为在苏染身上看到了南柔的影子所以才会那么拼命的想要保护她。

那一秒苏染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这一路上认识齐轩的人数不胜数，苏染也一早就知道齐轩是南夏的战神，可是齐轩这种天天出没于花街柳巷的人怎么会是人们口中心思缜密，大胜东黎的战神呢？

直到今天苏染才明白，原来她认识的不过是一个颓废的齐轩，而她自己也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齐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好像是要说什么，想了想，又轻唤了声:“阿染。”

苏染红着眼眶，默而不语，仔细端详画中的人，与苏染虽相似，但眉眼间透出温婉之气，又不乏俏皮可爱，淡淡的桃花妆又有桃花相称，显得格外漂亮。

“这画中人是我的亡妻，南……南柔，南大人的嫡长女，在五年前东黎一战时……死了。”齐轩说。

苏染将两半画卷和在一起放在床上，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把它撕坏了，是我不好。”

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却冷的让人害怕，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间，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背影看起来坚定执著，齐轩伸手想拉住她，苏染看着齐轩修长的手，冷冷问道:“齐轩，你告诉我，你为了救我三番五次陷入危险是因为我像她么？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是她了？”

苏染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惹得万花楼里的客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

“我......”齐轩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在春风苑相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苏染是个女人了，至于在靳王府相遇那也是他跟踪苏染第二天巧妙设计的，不得不说，他一开始的确是把苏染当成南柔了，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就明白了苏染和南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被苏染这么一问，齐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知道这么久以来，陪他的到底是死去的南柔还是眼前的苏染。

“怎么？说不出话了？”苏染故意挑了挑眉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何必如此？我不是她，你也没必要处处护着我。”接着就用力甩开齐轩地手，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齐轩刚打算去追，万花楼的半夫人却半路杀出来，堵在门口，吹了一口烟，妖娆的声音让人听得都酥了，“让她静静吧，女人嘛，想明白就好了。”接着朝齐轩的脸又吐了一口烟，朦胧感沁入心间，嘴角残留那一抹浅笑。

齐轩皱了皱眉头，一改往日平易近人的模样，一把推开她，红绸缥缈，半夫人花容失色，摔倒在地，一双明眸勾人心魂，脚下红履刻着花纹露出扭伤的脚踝，不知惹得在场多少客人玻璃心碎了一地。齐轩皱着眉回眸一望，摇了摇头又追到前面去了。

半夫人刚刚还一副很痛的样子，见齐轩不怜惜自己便由姑娘把自己扶起来，用袖子拂了拂额头上的香汗，看着跑远的齐轩，轻轻叹了一口气，头上的花簪垂苏相碰，发出叮叮的声音。

出了万花楼，苏染也不知道要去哪，毕竟还是清晨，她身上又有伤，外面雾气朦胧，街边的店铺大部分都还没开张。

村头古树下，露水未凝干，柳叶弯弯，河水微晃，微风吹拂，苏染看着水中的自己，面色憔悴，不施粉黛，眉眼之间略含悲凄之气，也不知是被晨雾迷了眼睛，还是没控制好情绪，一滴热泪坠入水中，扰乱了水中倒影。

路过一个小巷，踏过青石板，苏染觉得鼻间沁入一股花香，那是桃花的味道，但隐隐约约又有一股酒香。

苏染循着香味，找到一户人家，红着眼眶推开门，看见桃花树下，花瓣随意飘落，一个和蔼的老婆婆坐着摇椅，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身着粗布衣，手里摇着蒲扇，十分惬意。

桃花纷飞，诗意十足，苏染用几乎沙哑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阿婆。”声音经风晕开，十分动听。

摇椅上的老婆婆眯了眯眼，看见苏染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么？”

苏染慢慢地走进来，一股浓郁的清香没入心脾，苏染知道这是桃花酿的味道，记得小时候她也经常用桃花酿酒，可是总是酿的没有福利院阿姨酿的好喝。

“您这有桃花酿么？”苏染低头轻问，老婆婆抿唇一笑，声音让人倍感亲切，“有，自己找吧。”

苏染点点头，抬眼翘望四周，却不见一坛酒，“阿婆，这里.....没有酒啊。”

老婆婆摇着蒲扇站起身来，身材矮矮瘦瘦的，却颇有精神气，慢慢地走到桃花树身后的石岩缝中，苏染紧跟其后，还没到里面就觉得清香扑鼻，整个人被熏得轻飘飘的。

顺着石梯往下，竟然是个地窖，埋藏了几百坛的桃花酿，之前的香气也都是从这里扩散的，香气一旦出了岩壁便开始紊乱，难怪苏染找不到。

倒上一壶清酒，桃花作以点缀，酒水映出苏染的眉眼，苏染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喝桃花酿时才十岁，桃花酿味道微苦，又透着甜意，她总是偷喝，被福利院的阿姨发现后经常被追着打，而她跑的又快，以至于阿姨酿的酒几乎都被她一个人偷喝完了，只是后来离开福利院后便再也没喝过这桃花酿了，没想到在江南竟还有它的存在。

昂头灌下一杯，余香在口中经久不散，苏染此时觉得一切烦恼几乎都随风而去，不复存在。

单薄的青色衣衫扶风飘逸，似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也不知是喝了多久，苏染的脸一片绯红，枕着修长的手臂在桌上睡了大半天，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堂屋内闪着灯光，便去敲门，脑袋还是很疼，四肢无力，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大概是桃花酿喝多了，苏染还没有缓和过来。

敲了许久，没有人回应，苏染以为是老婆婆睡着了， 就又喝了几杯后离开了。

（断更几天，码一下存稿，过几天就会照常更新，望见谅(/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