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外的九幽绝境。
有一群道士或跪、或躺、或佝偻于此,都受了些不大不小的伤。只觉清风拂面,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已立在他们身前。众人连忙行礼:“掌门!”
老人摆摆手。一个半跪在地的道士挣扎起身,对其拜礼道:“幸不辱掌门,弟子连同师兄弟二十二人,以本门无极诛仙阵困斗三天,终于诛杀了那怪物······咳咳······”一口气接不上来,那道士连声咳嗽起来。
老人微微皱眉,嘴上却道:“很好!”心中远没那么轻松,一门二十二精英、并施以无极诛仙阵,方才治服怪物,实力之悬殊,远超乎他意料。若是就此一个怪物倒也罢,但,要十几个或是几十个一同出现,那会怎么样?实在不敢想象!老人掐指一算,脸上越来越疑惑,良久长长一叹,抿嘴不语。
“掌门。”那道士缓过劲儿来,望掌门面色,忍不住道:“传说中的千年劫数,说不准只是个传说而已!掌门何必过分担心呢。”
老人苦笑,随即道:“但愿吧······”
战无邪此时,像被拖死狗一样,扔到了净事房。他四仰八叉瘫在角落,脑袋肿得如猪头,眼睛泛青、眼白上翻,鼻孔吊着长长一串鼻血,上嘴唇和下嘴唇交错,舌头长长搭在一边。拖他来的几个道姑甩甩胳膊,见他惨状,耳边好似都配有二胡悲鸣,忍不住心酸:“掌门出了名的小心眼儿,得罪了她,你可惨了。哎,好自为之吧!”摇摇头,叹息一声,飘然离去。
我的个亲爹七舅啊,战无邪眼角颤颤,好大半天才缓过来口气。没来得及哭天喊地呢,模模糊糊又有几个人靠近,战无邪使劲才看清,为首者体型矮胖,满脸麻子,朝天鼻,戳出嘴皮的牙齿还沾着口水。她凑近战无邪一瞧:“你就是新来的?”一说话,喷了战无邪一脸。后面几个你一句我一句:“听说这丫头得罪了掌门!”
“她居然敢得罪掌门!”
“活腻味了,真是活腻味了-------这丫头怎么长得跟男的似的?”
“你当是选美呢!来咱们净事房的哪个不是像······”忽觉不对,连忙止住。
几人的话,音量之雄浑洪亮,犹如狮吼声比虎叫,几乎要震垮整个屋子,房顶灰沙簌簌落下。
战无邪一眼紧闭,一眼微瞄,心中大叫苦也。莫说知秋、知叶、知慈、知梦门下,就咱村儿里的麻花,都比净身房这几个强啊,香蕉你个芭拉,原以为逃脱了楚轻燕的魔爪,本大少以后就爽歪歪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从一个地狱又掉进了另一个地狱了啊!
“喂!”那朝天鼻推了推战无邪,“死了没,没死麻利儿起来干活儿,别以为装死就能偷个懒。砍柴扫地做饭照样得做!”又喷战无邪一脸,战无邪哭丧着抹了把。而朝天鼻身后的几个闻听此话,想到终于可以把脏活累活推给战无邪做,大有多年媳妇儿熬成婆的欣喜,幸灾乐祸、点头称对,七嘴八舌闹腾起来。
战无邪觉得自己本就内伤不治,经这几个疯婆子声如洪钟的说话声一吼,差不多可以七孔流血、气绝身亡了。为了阻止她们再这么没玩没了交谈下去,战无邪使劲咳嗽几声。立即打断她们谈话。
朝天鼻狠狠拍战无邪脑袋一下,差点没把脑仁儿拍出来:“我道是你死了呢!”指指自己鼻子“我就是净事房的管事,以后听我的,你叫我麻花儿姐就是了!”
战无邪脖子伸长,吞口口水:“麻花儿!”我的天,这名字也满世界有人取。音儿刚落,头上一痛,麻花儿姐又一巴掌拍下,几乎拍出脑花儿:“麻花儿是你叫的吗!叫麻花儿姐!”唾沫星子横飞,战无邪抹把脸,连声称是。
麻花姐身子一侧,指指身后几人:“这是如花儿、石榴、地瓜儿。”战无邪冲她们一一点点头,用那一贯的鸭嗓:“如花儿姐好、石榴姐好、地瓜儿姐好。”要搁在平时,他一定嘴里滔滔不绝,把这几个绕得云里雾里找不到头。可是现在,肿得像猪头,说话都费力气,哪有心思讨她们开心。
众人瞅战无邪一副‘老实’模样,觉得好欺负,笑得歇斯底里,暗喜:今儿个起,咱几个终于可以歇歇了!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往这丫头身上推。嘻嘻奸笑之间,地瓜儿双手叉腰,开始吆五喝六,叫战无邪做这做那儿了。战无邪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耷拉着身体,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直到太阳西斜,暮云霭霭。已到了晚饭时分。
战无邪早是累得眼皮下垂,肩膀上耸,舌头长伸,喘如癞皮狗。放下手中活儿,软哒哒的跟着进了膳房。
膳房桌上摆好了饭菜,六人依次落座。战无邪看全是素菜,更是泄气,没等旁的几人开口,自己伸筷就去夹菜,刚夹中,突然感觉筷尖一震,偏了开。竟是横空一双筷子打来,战无邪顺着打来筷子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毛手,顺而往上,则是一张长满胡渣的嘴,笑得山花灿烂,正是如花。战无邪见了,差点反胃,稍镇定后,不甘示弱,腕上用劲儿一弯,反手来个回马枪,握筷急攻回去,如花正得意之中,哪里料到战无邪会如此迅速的反击,手上一麻,架不住大力,筷子差点飞出去,
战无邪撅起嘴,哼了声,洋洋自得,悠闲的夹起青菜,,在如花面前晃了晃,摇头晃脑做鬼脸。如花怎么能忍受如此大辱?连忙筷子空中一荡,犹如秋枫打了个璇儿,划了回来。战无邪早有准备,连忙一缩,用劲儿往口中一抛,那颗青菜于空中一个优雅的抛物线,向战无邪飞来。战无邪嘴巴张大,刚要咬中,陡觉一空,哐当,上下牙齿猛烈碰撞一起,差点就像琉璃杯一样碎成一块一块的了,眼泪都要出来。定睛再看,如花手里夹着那颗青菜,志得意满。
战无邪脸部肌肉抽抽,又强攻回去。如花哪里会没料到!迎难而上,与战无邪在空中狭路相逢。乍一交手,变幻莫测,两人各逞技艺,转眼已经斗了十几招,噼噼啪啪脆响不绝于耳。筷子交碰中,如花手稍一松,那颗青菜立刻被战无邪打到空中。如花见势不妙,扬手想去夹,战无邪哪容她反应,一筷子黑云压城般压去,两人继续缠斗一处,任由那颗青菜飞在空中。战无邪与如花在下面又不知已斗了多少回合。随着那颗青菜下落,两人也越斗越快,随后快得只看见一团黑影,连手都看不见。再然后,黑影中冒起一星火光,逐渐变大,并且飘起轻烟。居然是两人你来我往,筷子摩擦,起了火。
瞅如花微微滞了一下,战无邪嘴角奸笑,电光火石间打中如花手腕,顺势抄手夹中正下落的青菜,一把扔嘴里,扬扬头,大嚼特嚼,故意吃的滋滋有声。
如花眼眯成条缝儿,恨得牙痒痒,筷子几乎都被她捏断。懊恼之中,忽然灵光一闪,她眼珠一亮,转怒为喜。战无邪见她表情变化,隐隐有丝不安。
果不其然!
还没等战无邪把那颗青菜嚼透,如花筷子筷子大张,欲要一筷子夹完盆里的全部菜!战无邪暗骂其阴毒,嘴里的青菜来不及细嚼,直接整个儿吞下去,好比蛇吞食物。战无邪心知此时已经晚了半拍,情急之下,来个围魏救赵,一根筷子‘嗖’一下飞向如花,另一头,已经伸过去,忙去阻止如花。
如花连忙避开飞来的筷子,就这一避,手上缓了缓,战无邪乘隙伸过来。两人筷子于盆中短兵相接,立时杀气腾腾,大有流血漂橹、伏尸百万的气概。争斗间,盆中青菜漫天乱飞,两人你争我夹,互不相让。不多时,盆中便已空无一物。
“咱谁也吃不上。”战无邪正高兴,无意中瞥见,旁边麻花儿、地瓜儿、石榴、冬枣嘴上鼻孔耳朵全*满了青菜,眼角脑袋还粘了几颗,直愣愣的、瞪他多时,战无邪脸色一下就僵住了。
预感不妙的同时,如花嘿嘿奸笑响起,手撸衣袖。麻花儿、石榴、冬枣愤愤的、扒拉扒拉脸上青菜,一脸阴沉的逼近战无邪。
屋里瞬间阴嗖嗖的。战无邪头上立刻冒出颗冷汗,滴落下来。他笑脸僵在中途,上不上下不下。全身呆呆不敢动。只余心跳突突,跳如疯兔,感受着暴风雨的前夕。
膳房外,几只乌鸦呱呱惊飞,扑扑四散而去。
随即,膳房里就传出战无邪撼天动地的惨叫,声音之悲切,令人闻之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