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光阴转瞬即逝!
辽州赤山县和田村。
沐阳与父亲坐着马车赶往县城。
沐阳的父亲沐西红是和田村的富户。他把贫农的谷购买过来,运到县城商人那里,以较高的价格出卖。一来二去,家境便殷实起来。
黄色壮马踏蹄拉车前进。
沐阳坐在一袋稻谷上,迎面走来一个老道。
老道身穿一件阴阳鱼道袍,须发皆是雪白色,南风一拂,须与发就飘飘荡荡,宛乎白色的二月杨柳。这气势,确实当得仙风道骨四字,莫非是高人?
沐阳见老道眉头紧皱,闭着眼睛,但他所走的道路却笔直如线。这道士看似走得极慢,但眨眼间便已来到沐阳的马车旁。
令人惊奇的是,坚硬的地平竟留下一行长长足印?每只足印之间,相隔俱是相同。沐阳想便是用尺来量,也无这般准确。
老道悠然睁眼,对沐阳的父亲笑了笑,“善人,可否赏贫道一口水喝。”
沐阳的父亲既不信佛,也不信道,没好气地将水壶扔给那道士,“快喝,我还要赶路呢!”
老道接过水壶,灿笑道:“多谢善人。”
沐阳将视线全放在这道士身上,心想这道士一定是个武功高手。
老道将水壶递还给沐西红,看了看端详自己的沐阳,眼神几度变化,捻须道:“这孩子是个练武奇才!”
沐阳见老道那捻须的动作,觉得他就是天上的太上老君,等老道说了一句“这孩子是个练武奇才”,沐阳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是他强忍笑意,不让嘴角上钩,因为沐西红不喜欢他学武,只希冀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沐阳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坏孩子。沐西红把他送到私塾,他竟在老师的茶里掺入蒙汉药,自己偷偷跑去听评书。
四书五经沐阳一本都不读。《精忠丘山飞传》、《水许传》、《隋唐英雄传》、《四眉大侠》和《北凤弯刀录》,这些书他倒是都记得滚瓜烂熟。
沐阳对武林大侠的痴迷,已达到疯魔的程度。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江湖剑侠,仗剑走天涯。
老道继续捻须,温和道:“孩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沐阳闪电般跳下车,跪倒在道士身前,双手作揖,“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还没等道士表态,沐西红已经窜下马车,一脚踢向沐阳,“你大爷的,说跪就跪,刨去除夕,你何时向我跪过?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还拜师,你要学什么?”
沐阳闪在一旁,低头喃喃:“我要学武。”
沐西红伸手要打,却被老道环腰抱住,他急急说:“善人,打不得呀!”
沐西红怒火中烧,右脚一踏地,整个人一旋,老道就踉跄伏地栽倒。
沐西红回过头,脚尖箭矢般点在老道的小腹上,凶神恶煞道:“哪来的江湖骗子,滚!”
沐西红又指着老道,瞪大双眼看向沐阳,“你要和他去学武吗?”
沐阳面目僵硬,犹如一块石头,摇摇头回到马车上。
老道双手捂住肚子,呲牙咧嘴,似乎是在忍受天大的疼痛。
沐西红看向他,金刚怒目,“你少给我装,你装我也不赔你钱。你就是报官我也不怕,反正这方圆十里地都没有官府。”
沐西红坐上马车,大喝一声,“驾!”
老道艰难勉强地直起身子,一字一顿大声道:“善人,我不是江湖骗子。我是邈邈道士。”
黄马踏蹄向前走,父子俩都没有理会这个江湖骗子。
谁知道邈邈道士是谁?
可沐阳还是暗自记下这个称号。邈邈道士,有意思。
马车向西行进,渐行渐远,在邈邈道士眼中成模糊一点。
他兀自朗声笑道:“贪狼星君!”
邈邈道士掐指一算,神情骇然。紫薇与贪狼下到凡间,需经历种种磨难,才可功成名就。而今日,正是贪狼星一劫。邈邈道士看向西方,眉头皱的更紧了。
沐阳坐在谷袋上,低头听着父亲的训斥,左耳过,右耳出,完全没有当回事。
倏然,西北方向竟出现一群骑马草莽大汉。这群人浩浩荡荡,如潮水般涌向沐西红与沐阳二人。最终将他们团团围住。
三人三骑走出行伍,怒视沐西红。为首的是条身高八尺开外的麻衣大汉,背负两柄阔斧。麻衣大汉两侧俱是横眉草莽,腰畔斜佩长刀。
沐西红心中奇怪,这条小路他走了十三年。从未碰见过土匪,这群人是从何而来?
为首的土匪头子发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沐西红是一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市井小民,下车笑脸盈盈道:“大哥,这车上的货就全送给您了,还请交个朋友,以后给条活路。”
负斧大汉右边那人勒马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大哥做朋友?!”
三十多个土匪哈哈大笑,笑声震天。
沐西红的脸僵了僵,立即又灿烂如春风,“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只求大哥您今天放过我们父子,日后一定多多孝敬您!”
负斧大汉道:“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滚吧!”
这伙土匪曾在罗峰县慢鹤峰打劫,罗峰县老县令辞职归田,x县令走马上任。俗语言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负斧大汉身上,这群土匪被逼无奈,才到赤山县扎脚。
沐西红连连点头,伸手掏出怀里的全部银子,弓腰递给负斧大汉。
负斧大汉右边那土匪抽出长刀,架在沐西红的脖子上,恐吓道:“没有了?”
沐西红连忙摇头,“大爷,没有了,都在这里。”
负斧大汉语气亲昵道“老二,放下刀,这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伤了他,谁给咱们钱?”
被称作老二的大汉将刀入鞘。
负斧大汉继续用亲昵的语气道:“衣食父母,千万多关照关照孩儿啊!”
负斧大汉的话语又引得土匪们一阵狂笑。
沐西红现在的处境极其尴尬。如果点头,就表示承认负斧大汉是自己的孩子,那这负斧大汉怎能饶过他;如果不点头,就表示不给他钱财,这样负斧大汉也不可能饶过自己?
负斧大汉就喜欢看被劫之人进退两难的表情。要是不给衣食父母点下马威,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缴纳钱财。负斧大汉心想,再过片刻就可以赶他们走了。
沐阳直起身,指着负斧大汉,“这位爷,你说此路是你开,此树是你栽,我怎么一棵树都没见着啊!”
负斧大汉放眼望去,视线之中只有广阔的平原,当真一览无遗四字,怒道:“小兔崽子,不要命了!”
沐西红额角之上,已布满汗珠,一颗心几乎跃出腔来。
旁观的土匪喽兵,俱是瞧得目瞪口呆。
沐西红刚要骂儿子,沐阳就行云流水般快速道:“既然都没有树,你说的就是谎话,瞎话,屁话。此路既然不是你开,我们也就没必要给你钱财。”
负斧大汉怒目而视,咬碎钢牙,“妈的,你小子找死!”他右手紧握阔斧斧柄,用力向前一甩。那阔斧就急旋冲向沐阳。
沐阳嘴角淡淡一笑,整个人宛如猎豹一般跃向负斧大汉,身形稍稍一侧,堪堪躲过飞来的阔斧。电光火石之间,沐阳眼如流星,单手攥住阔斧斧柄,劈向负斧大汉。
负斧大汉左手握住另一把斧子,狰狞面目凶狠一挥。
“叮!”地一声,两刃交接。
沐阳不抖不颤,宛如泰山一般。他松开阔斧,身形一掠,卓立在地平上。
负斧大汉在那一掠的功夫里,伸手攥住那把阔斧,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小子,有点本事呀!怪不得敢跟我叫板。”
土匪喽兵们无一不惊,大哥可谓力大如牛,能将斗大的石头击碎,如今这小孩竟能接下大哥势大力沉的一斧,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沐阳冷哼一声,“井底之蛙,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沐西红见沐阳能与那土匪头子过招,而且不落下风,腰板顿时直了直。
负斧大汉双腿一夹,大喝一声:“驾!”胯下那匹棕黑色壮马霎时间冲向沐阳。
沐阳微微眯眼,感觉自己周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待马冲来时,他向后一倾,仿佛一棵被伐的树木向后栽去。就在沐阳即将倒地之时,他右脚弯曲撤出一步,地平上骤现一个脚印,而他也没有躺地,狂风骤雨般出拳,十六拳击将出去,风声虎虎,力道不可轻视。
棕黑色壮马猛然抬起前蹄,仰天长啸。
负斧大汉迅速将两斧负在脊背,双手一撑马背,整个人霍然腾起,身子在虚空中一旋,平稳落下。
他怒道:“妈的,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