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身子避开他的碰触,他并不在意,于我耳畔情人私喁般吐出几个字:“桃儿,真是我见犹怜呀!”
握着我的柔荑,将我拉至桌案前,“桃儿,好久没好好用膳了吧,用完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定是你想见的。”
蔡王此举居心叵测,肯定有阴谋,我只管静观事态发展,绝对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桌上食物精致,飘香四溢,我临案执箸,恣意夹拣着吃食,只有填饱肚子打起精神才可寻机击溃他的阴谋。
很快用完膳,蔡王将我带出这囚禁我多日的牢笼。放眼环顾四周,才恍然此处竟是蔡国王宫最深处几近废弃的荒屋,不识此处者若要刻意搜寻恐怕也很难找到。
走出囚室,竟然看到楚王的淑嫔妃被两名侍卫押送,形容憔悴,双目红肿。当下方知蔡王当日绑架我的同时亦绑架了淑嫔妃,他是不会放过楚王嫔妃家眷中的任何一个人。更坚定了我方才的想法,他此举绝对是有惊天的阴谋。
淑嫔妃猛然见了我,眼眶立时红了,眼泪簌簌而落。望着她红肿的眼眸,我知她这些日子必定是以泪洗面。她自小养尊处优,又哪里经受过如此的阵仗。
蔡王意欲何为?是要将我二人押送至何处?我疑窦丛生,当日在息国王宫中,他是如何将我二人迷昏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至蔡国的,一切俱是谜团。蔡王一定早已在息国王宫中安插了眼线,早早布了局,里应外合,才致他起事如此顺畅。我失踪后,楚王定是心急如焚,到处搜寻,他是否堪破了蔡王的诡计呢?
九曲十八绕,我晕头昏脑地被带到了蔡国王宫的宫墙外,此处位置偏僻,人烟罕至,远远望去有几辆马车停驻在宫墙旁。我被蔡王带入马车中,淑嫔妃被侍卫押送至另一辆马车中。
蔡国多嶙峋山峰,山路崎岖,马车疾速奔驰,我在马车中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一路上蔡王只是冷眼打量着我,并不多言,狼狈不堪的我亦无暇与他抗争,任他冷冽的视线直射在自己身上。
我视他为无物,并不看他,我心中明了,对眼前这个人,我心中的恨意有多深,或许是我生生世世恨之入骨之人,之前对他心中或许还抱有丝歉意,但遭受此番境遇亦只余恨了。
约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从马车中出来,一片汪洋大江横亘在我们眼前,一望无际,空旷浩瀚,江水温婉无波。一艘战船停泊在江岸一隅,蔡王及侍卫们将我们押入了战船。
船舱内阴沉晦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厚重的舱帘垂挂,将舱内遮掩得密密实实,使我们看不到外面的一丝情景。蔡王并没有进入船舱内,估计在甲板上号令指挥。几个侍卫在船舱内看守着我们,一个个眼神直勾勾地定格在我的脸上,肆无忌惮,惊艳之色俱现。
我转首对身边的一个年轻侍卫展颜粲然一笑,他竟痴愣了,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我。
我柔声道:“小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他磕磕巴巴道:“去,去崆岭城。”
我正欲多打探些消息,忽然舱帘一掀,从外面透进一片光亮,舱内顿时清晰可见,一片破败陈旧。蔡王此时迈脚走进来,我借着舱帘掀开的瞬间,向外面望去,方知道船已经行驶到江中了。
蔡王向方才与我说话的年轻侍卫怒道:“你也配与她说话。”说完转首命令其他侍卫,“拉出去,斩了。”
“王上,饶了我吧...饶了我...”
旁边的其他几名侍卫将这个年轻的侍卫拖出船舱,俄而便没了声息。
我脸色惨白,就因为我的一句话,一个勃勃生机年轻的生命瞬息间陨落,这是什么世道,视人命如草芥。
蔡王冷冷地看着我,讥讽道:“桃儿有我还不够吗?连个侍卫也有兴趣?”
我心中忿恨不已,故意激怒他,恨很地说:“说的真对,你,就你算什么?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的确连这个小哥都不如。”话一出口,心中方感到丝快意,多日来被他折磨得心中愤恨郁结终于得到丝舒缓。
闻言蔡王大怒,脸上勃然变色,上前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向后使力扯去,我头皮一阵疼痛,头被迫向后仰去,脸颊抬起。蔡王顺势将冰冷的唇压在我的唇上,狠狠地吮吸着我的舌,咬噬着我的唇瓣,唇舌一阵麻痛,我感到有液体顺着嘴角流下。
良久,蔡王才放开我的唇,抬起头,嘴唇鲜红,沾染着鲜红的血液,伸出舌,宛如滑腻的毒蛇般,将唇畔的鲜红尽数舔舐进嘴里,咂咂嘴,意犹未尽戏谑地说道:“桃儿真甜呀!怎么吃都不够。”
说着放开了我的头发,拍了拍我的后背,阴恻恻道:“桃儿,乖点啊!这些日子不是很乖吗?我很喜欢。”
接着低沉了声音,威胁恐吓道:“如若不然,桃儿,你知道的,我的手段。”
艳丽的红唇,唇畔滴落的鲜血,两相映称凄艳至极。我抬起手一把擦拭掉唇角流下的鲜血,一字一句诅咒般:“变态,你一定不得好死。”
蔡王哈哈笑道:“桃儿,你没听说过坏人活千年吗?”
转过头冲着一旁站立的侍卫说道:“给我看好了,不许多言。”
侍卫躬身颔首唯唯诺诺的应了,蔡王这才转身走出了船舱。
船舱内又变得死寂起来,侍卫再也不敢多看我一眼,更遑论多言。淑嫔妃用异样的眼神偷觑着我,目光躲躲闪闪,我心中清楚,她是在揣测我和蔡王之间的关系,蔡王的这一番表现已使她认定我已非清白之身。对此我不想多做解释,合上双眸假寐起来。
良久,淑嫔妃似乎对现状的担忧尤胜于对我是否清白之身的好奇。喜极而泣在我耳边低语:“王后,我们这是去崆岭城,难道是去见王上吗?这么说我们有救了。”
我缓缓睁开眼眸,缄默不语,眉宇间紧锁着丝丝缕缕的愁绪,我对此并不乐观。
崆岭城乃楚国重要的军事战略基地,属边塞要城必将重兵把守此城,滦川江水分流一支在城门前漂流而过,宛如铜墙铁壁有力地防范了外族的入侵,形成了易守难攻之势,崆岭城的坚固是楚国国泰民安的先决条件。亦可以说,崆岭城在,楚国在,崆岭城亡,楚国亡。
如今我们正在滦川江上,莫非蔡王欲以我们做人质,以此威胁楚王。思及此我不寒而栗,浑身发颤。蔡王狼子野心,竟意欲吞灭楚国,全然不念当年楚王对他的仁慈之心,我心中痛悔自己当年一念之仁,一时心软要挟楚王释放了蔡王,以致如今养虎为患,反受其害。
我不会让蔡王阴谋得逞的,必要时我会牺牲自己,以我一人蝼蚁性命挽救楚国和万千百姓。我想,如此死得其所,已是无憾。
思潮翻涌间战船终于停了下来,此时的我心意已决,无比的坦然淡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任何不测,淑嫔妃则满脸的喜悦夹杂着些微惶恐不安。周遭诡异的安静,只闻战旗在风中的飘舞翻飞声,偶尔一两声刀剑与铠甲的相触摩挲声倍显惊心动魄......
一个焦急的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几分傲然之气、几分睥睨之气,颇有俯瞰众生指点江山的王者气势。虽隔着厚厚的舱帘,我却知出声之人此刻定是微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居高临下傲视群雄。
“蔡国一国之王竟是个奸诈佞邪小人,罔顾礼仪廉耻,不顾天下悠悠众口,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劫持我楚国后宫家眷。速将我楚国后宫家眷安然送回,否则必将倾楚国全国之力血洗蔡国,遇城屠城。”
蔡王低沉的声音传来“带出来吧。”
侍卫将我和淑嫔妃带出船舱,我踉跄地走在甲板上,江面上雾气蒙蒙,潮湿肃穆,似乎暗藏了无限的杀机。所有人的视线都驻留在了我的身上。有惊艳、有吃惊、有痛惜……然而只有其中那道缱绻痴缠的眸光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遥望着对面屹立于战船上的楚王,他亦凝视着我,双目中蕴满着担忧疼惜和强烈不安内疚的情绪。这情绪不是为了一个帝王的荣辱名声,而是为了我的安危,因未庇护我安康而愧疚痛悔。远远地我对他粲然一笑,他亦暖暖一笑,笑容温暖如阳光,似乎在安抚着我内心深处留下的那道难以弥合的伤痕。
站在我身旁的淑嫔妃拼命地摇摆着手臂高声呼唤着:“王上,救救我们......”
出人意料的是息王也来到了这里,他此时笔直地站立在另一艘战船上,早已失却了往日的温文尔雅,神情焦急地望着我。息国战旗高高飘扬,在此危机时刻,息王定和楚王统一了战线,同仇敌忾。
楚国一国之力蔡国尚且不及,更遑论集结了楚、息二国之力,而蔡王仍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想必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知我在楚王息王心目中的分量,我便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用以威胁楚王息王以达到他的目的,而楚王息王顾忌我的安危,必定会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