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都没有开口,似乎怕任何的声音都会破坏了此时的气氛。我的思潮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不仅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就是在现代时空也是从未有过的恬静淡泊的心境。
渐渐地神识模糊起来,竟然心无旁骛酣睡在楚王的怀中。在这段和楚王朝夕相处的时日里,我无可察觉地卸下了对楚王戒备的心房,有他在身畔相陪,我感到十分心安,内心平静,这样的生活不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吗?或许楚王才是我的良人吧,梦中的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迅疾得让人无法抓住一丝踪迹。
孩子出生后的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在很久很久以后,不论时事如何变迁,我都颇为怀念。
儿子熊艰满月,楚王举行了盛大的仪式来庆祝,并下旨封楚艰为楚国太子,普天同庆,不亦乐乎。经由一次历历在目的我十命丢了九命的生产,楚王再不愿我遭受那样的痛楚,他自是亦无法承载即将失去我的痛苦,又担心药物对我的身体造成损伤,特命人配置了偏方药物自己服用,服用一月即可永久失去生育能力。
我和太后曾极力劝阻,还有其他妃嫔,或也可为他产下皇裔,壮大楚氏人丁,自古对于皇家而言,子孙最宜枝繁叶茂,一子未免单薄。当我将想法直言与他,他却生起闷气,伤心我对他没有独占欲,不在意他。
经我好一番劝哄,这场小风波才算平息下来,既然相劝无济于事,也只得听之任之。虽然我始终尽力相劝楚王,但楚王的这个举动我内心还是挺感动的,古人一向以多子多孙为福,然而他为了我却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而我又有何德何能呢?我的确是从未为他做过什么。怀着这份内疚歉意,我对他越发柔情似水,如此一来,我二人之间的感情亦愈发如胶似漆,情意深笃。
儿子熊艰几个月时,一日晌午,我正逗弄着襁褓中的儿子,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我转首望去,原来是楚王的兄弟熊荣。禁足了整整一载,毕竟因我之由,我内心一直愧疚。乍见之下,却是诺诺无语。熊荣气鼓鼓的脸蛋,高高地撅着嘴,眸中窜着愤怒的火苗,貌似我真的惹恼了他。
我连忙起身,让座,高声唤着淡墨斟茶,待他坐定,我喁喁细语讨好道:“我抱歉,利用了你,可当时的我宛如金丝笼中的雀儿,窒息得已无法喘息了,王又对我严加看守,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你原谅我吧。”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眨巴着水眸,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击溃了他刻意的武装,他仍勉力维持着,佯作生气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日我等了你多久?而且这一载你竟然不来看望我,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尾音陡然下沉,带着撒娇的味道,嗲音几不可闻。
“好了,好了,你还不晓得你兄长的武断吗?再者这一载我确实不太方便,无暇顾及旁事了,你快过来看看你的侄儿。”
在我的哄劝下,熊荣的怒气已烟消云散,慢悠悠踱步至襁褓前,俯首望着婴儿,嘴角不觉咧开,幽幽来了句:“还真是蛮可爱的。”
“那是,也不看谁肚子里出来的。”我斜瞥了他一眼,不满道。
熊荣很喜欢这个小侄子,时常来逗弄他,随着熊艰牙牙学语,渐通人事,与这个叔叔的感情越发深厚。
在熊艰周岁时,太后染恙卧床。在太后生病的日子里,我日日为太后祈福,祈求上苍的垂怜。时时陪伴在太后的身边,在她精神好些时,与太后闲聊着家常,为她解闷。
这几日太后的身子愈发虚弱,精神恹恹的一直不想说话,我只是默默地坐在太后的床榻边,替太后轻轻按摩着由于长时间卧床已然僵硬的四肢。太后幽幽醒转,睁开虚弱的双眼,望着我,衰弱无力地笑了笑,然后向我伸出手,我赶紧握住太后枯瘦的手,轻声问道:“母后,你需要什么吗?”
太后摇了摇头,疲弱地说道:“哀家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人生老病死,本就是正常之事,哀家并不难过,只是心中有所牵挂,总是不能安心。”
我宽慰道:“母后,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了。”
太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安慰哀家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只是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王儿。王儿性子执拗固执,尤其是涉及你之事,常常一意孤行,不计后果。哀家亦知晓,自始至终皆是王儿在强迫你,强迫你留在他的身边,强迫你爱上他,你心中对他始终是怨恨的。”
话未说完,太后忍不住伏下身“咳咳”地咳嗽起来,我连忙伸出手轻轻拍着太后的后背。
良久,太后的这口气才缓过来,接着说道:“但你如今不同于往日,现在你已经有了艰儿,已成了楚国太子的母亲,而且艰儿是王儿唯一的子嗣,哀家就求你不要再怨恨王儿了,念在王儿对你的一片痴情,你就好好待他吧!王儿是真的很爱你,我从未见他对其他女人这样情深过。那几个比你早进宫的嫔妃,他始终是淡淡的,我一度以为他对女人的性情就是如此淡泊,直到他碰见了你,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未曾碰到他心爱的女人。王儿离不开你,我相信,如果你不在他身边了,他亦是决计活不下去的,所以哀家再次恳求你,不要再逃离他了,这一生就好好陪在他身边,好不好?只有如此,我方能安心地离开。”
听着太后的这一番话,我早已红了眼眶,我何尝不知道楚王对我的情之深,意之切。望着太后对我殷殷期盼的眼神,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向太后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母后,我答应你,会一直守在王上的身边,不再逃离他,您就放心吧!只管好好养病,母后还要看着艰儿长大,看着艰儿娶孙媳妇呢!”
太后得了我的承诺,显然是宽了心,面容恬静安详,松开了我的手,合上双眸又昏睡了过去。
我早已泪流满面,抬手随意地揩了揩眼泪,将丝缎锦被往上拉了拉给太后盖好,轻轻地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太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又昏迷了数日,在一个清晨撒手人寰了。楚王很伤心,我亦是,太后始终对我宽厚仁慈,我一直心存感恩。
太后薨后,宫中的气氛阴沉了一段时日,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渐渐摆脱了悲伤,宫中恢复了些往日的生机。
我现在生活的重心便是艰儿,艰儿长的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是个极漂亮的小男孩,自然是像我多些。我喜欢看着他清秀的小脸,喜欢他奶声奶气地唤我“娘亲”,喜欢逗弄他。
我经常与他玩捉迷藏的游戏,藏起来让他找,有时故意让他找到,看着他开心的笑脸,我心里更是欢欣。有时就一直藏着不出来,直到他急得咧开了小嘴,才猛然蹦出来,抱着伤心的他哄着,直到他脸上露了笑容。
这时他就会窝在我的怀里,用小小的胳膊搂着我,用奶声奶气的童音说道:“娘亲,你不要让我找不到,我好怕。”。
我喜欢像这样陪着他、伴着他长大,我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
日子如流水般恬淡素雅,平日里淡墨和樱照顾着太子的生活起居,熊荣这个小叔叔陪着他玩耍,时不时地会教导他些人生的道理,看着他们二人的嬉笑打闹,和睦友爱,融融情谊,真希望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会永远这么融洽,亲厚,没有纷争,不为权势所诱惑,莫要陷入王宫中尔虞我诈的泥沼中,远离血腥和残忍。
这一日,阳光甚好,点点滴滴地洒在我的身上,一丝风都没有,感觉很舒服。我正陪着艰儿在花园中玩耍,熊荣从远处走了过来,艰儿远远地看见熊荣,欢快地向他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小叔叔。”
熊荣亦宠溺地高声唤着:“艰儿!”
笑着蹲下身,向艰儿张开双臂,艰儿一头扎进了熊荣的怀里,熊荣一把将艰儿抱起,站起身,将艰儿高高举过头顶,艰儿咧着嘴开心地笑着,我站在一旁,望着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心中欢欣愉悦。
俄而,熊荣将艰儿放下,低着头看着艰儿说道:“艰儿呀!叔叔给你变个魔术。”
我笑着望向熊荣,嘴里说道:“你又想出什么小把戏哄小孩子呀?”
熊荣看着我,向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接着看下去。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熊荣哄着艰儿,“艰儿,你用手蒙住眼睛,我马上给你变出好玩的东西。”
艰儿脆生生的声音说:“好的,叔叔。”说着伸出两只小手蒙上了眼睛。
熊荣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毛球,放入艰儿小小的衣兜中,说道:“艰儿,放下手吧!摸摸自己的兜,看看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