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谈下来,孟天枢已经知道了这人的脾气秉性,对于他的恶意挑衅也不甚在意。
“四年前,我和他分手后,他因为酗酒进了医院,康复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话很少,表情很少,但是优秀得令人咂舌,提前完成学业接手鼎一,用短短两年的时间将鼎一旗下的星影由一个二流公司发展成为全国顶尖的影视公司,对不对?”
“我卖消息收费,听消息可不交钱。”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冷陌言的事她已经能猜到十之八九,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自己猜测的结果,她想在莫少棋的话语里知道他的所有细节,细致到每一滴眼泪,每一个表情。
“他住院的时候,我在法国。”
“是啊,一个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一个在浪漫之都享受生活,果然,人跟人真是不一样。”
“人跟人怎么可能一样呢。”
她没有酗酒,可她也没有真正释怀过!
可是这些,她不想让人知道,徒增唏嘘伤感的桥段。
可莫少棋不这么想,他听了孟天枢的话,只觉得冷陌言瞎了眼,可是这人碰不得打不得,他再生气,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冷笑着连说几个好字,转身离开。
莫少棋走了,此刻世界才算是真的清静,只有冷陌言和孟天枢的安静的世界。
孟天枢坐在病床旁,伸手轻轻抚过眼前人的眉眼,细长的丹凤眼安静地闭着,长而翘的睫毛比女孩子还要浓密。
“真是上辈子的冤家,我的难受委屈不比你少半分,可是到头来所有人都觉得我亏欠了你,甚至连我自己也这样想,凭什么……”
有一段日子,大概是刚刚分手的那一年里,孟天枢很害怕睡觉,因为一入梦她就再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一个孤独的戒毒者失去了自控力,唯一的结果就是永远沦陷,可笑又可悲的结果。
而最近,越来越像那段日子了。
这次的毒品,不是冷陌言,是孟春熙……
那天,她永远都记得的那天,家里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那人叫冷渝山。
那天晚上,妈妈对她说:
“天枢,妈妈遇见了一个人,妈妈很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她说:“好。”
后来,冷陌言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孟天枢逃了课,逃了一整天的课,终于在老街拐角的电影放映厅里找到了他。
那时,窝在角落里的冷陌言,看着她说:
“天枢,我妈妈自杀了。”
她说:“冷陌言,我一直都在。”
后来,冷渝山来找她又说:
“你不能和陌言在一起!”
她问:“为什么?”
冷渝山说:“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不姓孟,你姓冷!”
这次,孟天枢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该对这样荒唐的事发表什么看法,她哭着去跟母亲求证,却和冷渝山心照不宣地瞒下了冷陌言的存在。
后来,她分手远走……
可是巴黎的二十区里,再没有了少年人。
她和外国人谈着短暂无疾而终的恋爱,一天有一天的在异国他乡挣扎着。
终于,她有勇气拿起水果刀,刀锋划过手腕的凉薄和刺痛……
殷红的血,雪白的墙,还有手舞足蹈的病人,梦里一切扭曲起来,所有色彩混在一起。
恐惧和绝望,在梦中蚕食她的意识,她想醒来,却挣不开床上的铁索……
“天枢,天枢?醒一醒,醒一醒!”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循着声音源头走去,孟天枢陡然醒来。
冷陌言手掌的温度透过薄毯传递给她,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了?”
“做了噩梦。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才醒,做了什么梦,出了一头的汗。”
孟天枢没回答,冷陌言也没追问,只是抬起手替她抹平头上的汗珠。
究竟是什么,让她在梦中仍旧如此仓皇,冷陌言在心底悄然埋下疑虑。
巴黎的二十区,别人的浪漫之都,却是她的梦魇。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
“嗯,去吧。”
冷陌言本不想让她走,可是想到自己才惹她生气,又不敢再蛮横耍赖,只好乖乖答应。
谁知道孟天枢刚出门没几分钟便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主治大夫。对上冷陌言的目光,她才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
“我出门才想起来,应该先叫医生来检查一下的。”
冷陌言对于孟天枢照顾病号的温柔很是受用,可是看见自己的主治医生,他又炸了毛!
“向天佐!你怎么在这儿!”
“前些日子回国了,现在在这儿工作。”
孟天枢听着,心里嘀咕,难道是熟人?
“你们认识?”
“不认识!”
冷陌言无比傲娇地甩出一句话,眼神从恶狠狠地盯着白衣天使转为恶狠狠地盯着白衣天使的影子。
“看他的模样,估计没什么问题了,直接出院都行。”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注意饮食和情绪,其他的没有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向大夫。”
向天佐交代完也没继续留下,非常痛快地就离开了病房。倒是冷陌言,立马嚷嚷着自己要出院要出院。
“你老实待着,明天再出院,我现在去买粥,不许有异议!”
莫少棋来时,正看见孟天枢雷厉风行地镇压了冷陌言的反抗。
“一大早上就打情骂俏,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没,正是时候,你帮我看着他不许乱叫扰民,我去买早餐马上回来。”
“哎哎哎!你别走,我可看不住这头倔驴!”
不过孟天枢担心冷陌言的胃不能一直饿着,赶紧就小跑着出了病房,哪还顾得上莫少棋的闲扯。
孟天枢出了病房,冷陌言倒也乖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没再嚷嚷着出院。
“我代表广大媒体朋友们采访一下冷少,住院的感觉怎么样?”
“爽!”
“那请问冷少酗酒是为情所伤啊还是为情所伤?”
“关你屁事!”
“赶上您老酗酒住院,我这头出钱又出力地打点媒体,到最后就剩个关我屁事?”
“我住院是你告诉天枢的?”
“跟我可没关系,我来的时候她就在这儿守灵了。”
“这事跟她没关系,你到时候别乱说话。”
“那完了,你嘱咐晚了,该说的我是都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