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赴约
平阳会当家万守一,据说此人出身平常,与李鱼儿一样,亦是凡人修仙。
只是万守一并未拜入名山大派,也未归附修真世家,而是师从散修,有传言说他师从隐派。
通常提到一个人是散修,就等同于在说此人资质不高、不喜约束、不思进取、境界止于筑基,但在散修中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那就是隐派。
所谓隐派,说白了就是隐逸世外的高人散修或者神秘门派。这些高人或者神秘门派,每隔一段时间,会下山收徒,隐派所选之徒通常是凡俗或者散修,很少会与有名望的门派世家沾边,可谓远避名利,隐世不出。一旦成为隐派高足,接下来的剧情大概就是少年山中苦练绝世神功,一朝出山名震天下,当然更多的是就此隐姓埋名,逍遥方外。
而然凡人散修能被隐派选中,那概率和彩票头奖差不多。所以隐派也只是一直活在传说中,有人甚至嘲笑,这是散修自行杜撰,往自己脸上贴金。更糟糕的是,这一传说,一度成为某些不良散修四处招摇撞的幌子。
其中有些穷凶极恶者,把人骗入山中,谋财害命甚至修炼邪术,百年前各邑势力曾联手打击过这些魔修恶道,除了不少祸害,幸存下来的,也已逃入权州不得再踏入衡州一步。
不过时间长了,人民群众也总结出,那些偶尔现世尘寰的隐派高人特征。首先,这些隐派传人,在俗世中,通常绝口不提师承,却有一身十分拉风的修为和奇术,且境界至少也在筑基后期。其次,隐派之人,通常不提自己俗世名姓,只称号。最后最重要的是,隐派中人不会自称是隐派,总是在留下一连串惊人之举后,大家才会恍然大悟,对方是传说中的隐派啊。
比如神门十二剑,两大守剑人之一的剑隐,是当世公认之隐派代表人物,无人知其俗家名姓,世人皆称呼他为隐芝道长或者隐芝先生。其来历之神秘,就连器修师联盟中人,也不知当初联盟和几大门派尊长,是从哪个角落里把他请出来,镇守这玉匣峰六黑道凶剑的。
此外就是这位平阳会当家,自称别鹤斋斋主的万守一了。当然,万守一有名有姓这点不够隐派,但其师承来历却不为人所知。他虽是商会中人,终日与钱财俗物打交道,可行为处事,却颇有些世外之人的风骨。
因此,吃瓜群众间,也就产生了争议,分成了两拨,一拨认为他师承隐派,游戏俗世。另一拨则认为他师承的就是普通散修,只不过自身天赋高,早早问鼎了金丹,然后故弄玄虚,让人以为他是隐派中人,纯属自抬身价。
由此看来,两大商会当家,皆是流言扰身,但他们采取的态度到非常一致,不肯定不否认不解释。
打量万守一,与任海澜奢华张扬不同,万守一身着鸦青山字纹衣袍,腰间一墨绿色玉腰带,手中持着竹骨扇,好似微服出游的贵公子。他嘴角好似天生上翘,脸上总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然而,在万守一身边的则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公子,谢家三少谢临渊。
谢家的本家很特别,从初代起,本家三房就不曾分家,每一房只会有一个传人,若有多出的子女,女子自然没有传承资格,要么嫁人要么清修。若是男子,则会主动选择清修。
谢临渊是本家二房独子。也就是说,他上头的哥哥姐姐出自长房。而在李鱼儿在百花门所见的谢素衣则是本家三房之女,且是三房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并未走远暗中观察的李鱼儿,看到万守一与谢临渊站在一起,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总觉得万守一若不是这副看似隐派的样子,只怕和这些世家弟子站一起,就会被比下去。
而在万守一身后那个冷如刀锋般的白面黑衣男子,不是细辛又是谁?
当李鱼儿看到细辛也在场,心里便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今日之事恐怕会有诸多变数。
想到此,她用密音对嫦苏樱道:“苏樱,师父还在,你且莫声张。今日之事恐怕不简单,一会儿若接到天机,你务必带着他先回镜月湖。若天机未出现,你也不可冲动,听我吩咐行事。”
嫦苏樱抓了抓耳垂,似是耳洞发痒,算是对李鱼儿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到也不长,一炷香的功夫,接二连三破空声传来。一行劲装女子率先映入眼帘,落地后,这些女子自觉排成左右两列,随后有两人自队伍后方走来,右边一名白衣少女,是李鱼儿在云城见过的金玉奴。另一名粉衣少女却是陌生的面孔,她的一双美眸老远就开始放电,将在场的男子溜了遍,随后在钟离无妄与万守一之间游移了一会儿,最终把目光定在万守一身上,朝他抛了个媚眼。
“金玉奴!”毫无征兆地,金光一闪,嫦苏樱金鞭出手。众人吃惊之际,没曾想金玉奴似乎早已习惯了似的,白影一动,横云练迅速绕上嫦苏樱的金鞭,两人僵持对视。
“踆乌金鞭横云练,有意思。”万守一说着轻轻张开扇子,似是低低自语,眼睛却是看向任海澜。
任海澜对他耸肩摇摇头,继续看向对峙的两人。众人一时间不明就里,只能看着两人对仗。金玉奴与嫦苏樱,一个冷艳,一个娇俏,所持法宝也都是赏心悦目,唯有粉衣少女没理会这情景,一扭腰,竟是朝万守一走来,随即站到了任海澜身前。
任海澜皱眉,只好往边上站去,那粉衣少女似与万守一熟识一般,立刻占了任海澜原先的位置,与他并肩而立。
“云宇轩?”金玉奴口气中带着几许疑问。
嫦苏樱道:“呸,我早不姓云了,你听着,我现在叫嫦苏樱。金玉奴,你那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主子呢?识相得就快把墨天机交出来。”
金玉奴扯紧横云练,似是与嫦苏樱在比拼修为,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脆声道:“琉璃前辈可有前来?我家主人并未食言,但请琉璃前辈前往昭武关一会,墨家少子随后就会到十里碑。”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琉璃前辈是哪位。
嫦苏樱闻言却是大怒,金鞭一缩,打了转,劈头盖脸就朝金玉奴扫来道:“这还不叫食言?”
金玉奴横云练毫不相让,两人瞬时战成一团,飞上半空,嫦苏樱一条金鞭在云练中穿梭,犹如一条在云中翻滚的金龙。金玉奴沉着应战,仿佛要将这条金龙吞没在云海中。
“这打打杀杀,真是没意思的很。小女子桃夭,请问这位爷如何称呼?”粉衣少女笑吟吟抬眼看着万守一,眼波流转,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到心上人一般。
万守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折扇一合,轻击掌心道:“别鹤斋斋主万守一,见过桃夭姑娘。”
桃夭天真烂漫地笑道:“别鹤斋,听着好风雅,万爷,可否带桃夭见识一下?”她说罢伸出纤纤玉手,柔弱无骨得搭向万守一,万守一折扇一转,按住她手腕道:“老骨头了,可消受不起这九尾香。”
桃夭笑得花枝乱颤道:“万爷,你懂得可真多,奴家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她收回了手,却是又向着万守一靠了靠,就差没贴到他身上去了。万守一却不回避,神情自若。
再看嫦苏樱在空中,嘴角扬起,斗得不亦乐乎,金鞭在朝阳下更显威赫,金玉奴的云练已开始有些紊乱,她渐落下风,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但她眉眼之间却更是凌厉,唇边抿着一丝倔强。
“苏樱,够了。”一道轻烟自桃夭身边升起,桃夭哎呀一声,似是吓了一跳,乘势往万守一怀里钻,万守一斜跨一步,悠然避开,同时嘴中调侃道:“桃夭姑娘可要小心啊。”
桃夭拧腰站住,笑着道:“多谢万爷关心。唉……真是……煞风景。”她说着脸色忽而一变,居然带着几分狰狞,反手抓向李鱼儿,那十指丹蔻突然刺出指刀,泛着幽青色光泽。
间不容发之刻,钟离无妄已经一剑直刺了过来,剑未出鞘,周体通红,桃夭自是不敢硬碰,悻悻收回了手,钟离无妄右手顺势揽住李鱼儿将她带离,李鱼儿心中一动,他竟改使左手剑了。与此同时,嫦苏樱在空中看得真切,一招晃过金玉奴,半空劈下金鞭道:“桃夭贱婢敢伤我师父。”
桃夭呵呵一笑,也不硬拼,闪身又回到队列中道:“我道是谁,还真没认出,原来是你这个怪物。”
她此话自是激怒嫦苏樱,嫦苏樱想也不想,大招上手,金鞭一卷一挥一团三足金乌形的火焰,迅猛无比,飞向桃夭,桃夭变了脸色,却见金玉奴落到她面前,云练舞成一团,全力为她抵挡这一击。
嘭一声,气浪四散,嫦苏樱轻巧转身落地,金玉奴脸色却十分难看,李鱼儿知她是昨日元神受伤的缘故,她轻轻推开钟离无妄,上前道:“方才我已探查过,天机的确就在不远处,你家主人诚意我已收到,这就随你赴约。”
“我跟你一起去。”钟离无妄立刻道。
嫦苏樱金鞭扫地,激起一阵尘土气浪道:“我也去。”
金玉奴虽受了伤,但并未退缩,她看着李鱼儿道:“夫人只邀请了琉璃前辈赴约。诸位若不放心前辈,我可以留下。”
嫦苏樱冷哼道:“你以为叶阳如意会在乎你?还不如把这小贱人留下。”嫦苏樱说着抬鞭指向金玉奴背后的桃夭。
桃夭一副可怜兮兮得样子,缩在金玉奴背后道:“阿姐……”
李鱼儿道:“苏樱,待会儿天机就会过来,你还是留在此地。琉璃在此也请诸位放心,我稍去便回。”
钟离无妄一把抓住她胳膊道:“你若去了不回呢?”
李鱼儿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必当回来。”她说罢化作一缕轻烟,再出现时,已在劲装女子队伍后方。
金玉奴见状,挥手放出符书,向众人拱手后,转身在桃夭搀扶下,带队离去。
见人群远去,嫦苏樱飞上半空,用神识扫着前方,钟离无妄则寒着脸,走向细辛道:“借步说话。”
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一切的谢临渊,不知为何忽而皱了皱眉,但很快神色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