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这下为难了,若让她留下,没得什么好借口,若坦白说未免显得太矫情了,可是他又不希望青琅离开。若要每日都能见到青琅,那才是最好的。
想了想,八爷终究是无法直言,只得忍痛道:“芸儿素来不怎么和外人亲近,此番你就住了几日,她却对你视为挚友,如果无妨的话,那就去公主府上先住着吧。待你恢复了记忆,我会送你回家的。”
“多谢八爷。”沐筱虽是表现的一副颇为开心的样子,实则内心有些失落感,八爷竟然没有挽留自己。
“难道梅林下的话语是八爷故意逗自己的吗?或许,是我会错意了?”沐筱心里惆怅道。
不过转念一想,他和九爷都是亲王之尊,身在繁华子弟家,又怎么会专心对一人呢?
“看来我想的太多了吧?”沐筱轻轻叹了一声。
回到靖王府里,沐筱已经回了西厢房,几日没有回来,突然有些想念这屋子了,透过窗户看到后面的梅花,沐筱不止一次想起今日城外梅花林下的浓情呓语,心中惆怅万分。
“咚!咚!咚!”这时门响三声,有人来了,沐筱连忙整理一下情绪,道:“谁?”
外面是青瑶的声音:“青琅,是我。”
“原来是青瑶姐姐。”沐筱打开房门,见到青瑶,微微笑道。
青瑶端着一盅老鸭姜汤,走进房里,将姜汤放在桌子上,“当日我就在你身边,你却被人掳走了,都怪姐姐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青瑶的脸色难堪,满面的愧疚之意。
沐筱倒是没有在意,也没有想到青瑶姐姐会过来致歉,道:“青瑶姐姐,青琅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日又有谁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是我不好,害得你们为我担心了。”
青瑶见沐筱如此一说,化悲为喜,连忙打开姜汤,盛上一碗热乎乎的老鸭姜汤给沐筱,并说道:“这老鸭是厨房今日刚刚宰的,新鲜着呢,我特意为你熬了一碗汤,放了些姜片。冬日里姜汤喝了,能够暖和身子的。”
“谢谢姐姐。”沐筱轻轻端起姜汤,喝了一口,又看了看青瑶,不禁笑了起来。
此刻姜汤入口,暖的不仅仅是沐筱的身子,更暖的是心灵。
青琅、八爷、九爷这些人都是和自己相识仅仅月余的人,可是他们对自己都很好,好的让自己太感动了。
沐筱只感觉,在这陌生的姑苏城里,有他们真好!
转眼冬季过去,早春的天气多了几分暖意,沐筱已经从靖王府搬去了萧芸的公主府上,萧芸为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寝殿,每日与她畅聊心事,闲叙家常,关系日益密切。
这一年的元旦,沐筱也是在公主府里度过了,始终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使得她这个元旦过的那么孤独。
这日,宣安殿里九爷反复翻阅着成堆的奏疏,似乎没有心情看的下去,全仲在一旁伺候,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皇上这是因为好些时候没有见到青琅姑娘而烦躁呢。
前段时间正值元旦新年之喜,宫里忙得很,皇上也没有专程去公主府去见沐筱。
到了今日,已经有些时日了。
不过全仲并不点破,只道:“皇上,这时节芒砀山春景正好,百兽繁衍,皇上何不去芒砀山狩猎呢?”
九爷正烦闷,听了全仲此言,微微一想,不禁喜笑颜开,笑道: “全仲,你真是朕的自己人啊!马上安排下去,五天后朕就要去芒砀山。”
芒砀山乃是皇室每年秋狩春猎之处,并于山边设立了行宫,这已经是萧梁皇室数百年的习惯了。
全仲应允一声,忽然又问道:“此次出游,皇上准备带哪些人?”
“呃……”九爷微微思忖,道:“这个明日朕再告诉你。”
九爷忽然想到一个人,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没有告诉全仲名单,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去。
“全仲,你先去忙吧,朕待会去一个地方,不用你随同了。”九爷吩咐下去,便欣然起身,独自走了出去。
“皇上,不用备轿吗?”全仲喊道。
九爷挥了挥手,渐行渐远,倒是留下全仲在那里发呆了,皇上去什么地方居然连轿子都不备了?
想了一会儿,全仲忽然想到一人,便立马都明白了,不禁轻叹一声。
九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琴兰殿前,他从远处走来,离这儿越近,他觉得脚步就越重,仿佛灌了铅一样。
琴兰殿,顾名思义,取自《琴兰赋》。九爷站在琴兰殿外,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当年那个为自己跳琴兰赋的倾城女子,回忆起过去,九爷的心里既是开心又是难过。
“雪萦……”九爷轻吐一声,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入殿中院子里。
“皇上……”侍婢和侍者发现皇上来了,刚想要行礼,却被九爷拦住了,九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些侍婢和侍者们也都明了。
九爷本是一人来,无人传话,因此侍婢和侍者发现的迟了,不过这样倒是正符合了九爷的意思。
进了偏殿,九爷方才看到那个久违熟悉的身影,萱妃正坐在内殿里奏一曲古筝。
萱妃姓吴,本名雪萦,父亲是中书令吴邺,按道理说也是富家子女,千金之躯。雪萦自幼和九爷一起长大,十五岁那一年被九爷纳入宫中,萱妃和其他妃嫔不一样,并非是太后做主的。
那时,一个年少英俊,一个少女芳心,男有情妾有意,便在一起了。
九爷没有打扰萱妃弹奏古筝,静静地站在门旁,听她那一曲《琴兰赋》。(琴兰赋可以以任一门乐器演奏出来)
九爷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听她弹奏琴兰赋是什么时候了,仿佛很早了,如今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听一曲。
忽然,啪的一声,萱妃突然看到九爷正在门口,惊得古筝的弦都断了。
“臣妾拜见皇上。”萱妃缓缓行礼,虽是态度恭敬,但是却是丝毫感情没有,这声礼让九爷接受的有些难过。
“免礼吧。”九爷轻轻说道。
此时玉慧搬来一张座椅,请皇上坐下。
“朕好久没有听到你弹奏此曲了,今日听到,不禁想起很多往事。”九爷并没有坐下,而是面对着萱妃,轻轻叹道。
萱妃仿佛不愿意再提旧事,道:“往事都已经是过去了的,皇上身为大梁之主,理应将心思多放在国家大事上。何必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去呢?”
九爷所谓的往事,暗指当年和她的事情,可是却见萱妃这样的冷淡,心知她对当年之事还有芥蒂,叹息一声,道:“这两年,你冷落朕,疏远朕,何苦呢?”
“皇上,臣妾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够为您起舞的雪萦了,臣妾如今只是个深宫中的苦命人罢了。”萱妃口气硬朗,似乎丝毫不给九爷什么机会。
九爷走上去,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萱妃,萱妃面色一惊,随即又被原来的冷漠所替代。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嚷叫,眼角分明流下几滴泪来,轻轻说道:“即使皇上再对我如何,臣妾也不是当年的萱妃了。”
九爷此刻紧紧抱着她,却听她行尸走肉一般的语气,心中难过不已,逐渐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
“五天后,朕要去芒砀山打猎,你去吗?”九爷缓缓问道。
“多谢皇上美意,臣妾不喜外出,宁愿待在这深宫之中。皇上还是带其他妃嫔去吧。”萱妃依旧冷漠如霜。
九爷也不做勉强,神情失落地转身离开了琴兰殿。
萱妃没有目送九爷离开,仍旧是背对着他,心中想起许多前尘往事。
那一年,他们还是那么相爱;那一年,他封她为妃,还说着要让她做他的皇后,母仪天下;那一年,她为他起舞,琴兰一曲诉爱意,宛作天上仙,他将寝殿改名琴兰殿;那一年,她为他怀上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然而,结果却是,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心也跟着没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静妃所为,她控诉静妃,却被太后骂殿前失仪,幽闭三个月;她本以为他会为自己做主,然而他只安慰了自己,她因此恨上了他,心结从此埋下。
至今两三年,萱妃都没能对过去释怀。尽管九爷多年来时常来看她,可是她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九爷知道,他们的感情即使是从小埋下,一起长大,也会随着她的冷漠而烟消云散。
待九爷离开了以后,萱妃忍不住再一次哭泣起来。
如此过了两日,九爷心情郁结,迟迟没有让全仲拟定随行的名单,不过狩猎的时间和行程倒是定下来了。
“皇上,这随行人员……”全仲还想再问一次。
“陪朕去一趟长文殿。”经过两日,九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刚批完奏疏,便决定去看望一下太后,顺便问问太后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