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走后，顾清潇扭头望向苏谙，奇怪地问：“好好的苏家家主不当，来仙琼阁作甚？”
苏谙眯眼笑道：“苏家最卓越的小辈都在仙琼阁，我可不能让他们在仙门里折了腰。”
这话说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顾清潇可不信他这说辞，讥笑道：“五灵根，这天赋比他们还差，怕是要他们保护你罢！”
苏谙挑眉，“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顾清潇神秘一笑，眨了眨眼睛，道：“这个不好说，我可是顾清潇。”
“呵……”苏谙轻笑。
“怎么？不信我？”
苏谙摇头，不说为何笑。
顾清潇直觉苏谙是不信她的实力，道：“给我十年，我必入内门。”
苏谙打击她，说：“十年啊，那时我们苏家的小辈们都怕要比你有成就了。”
“他们能十五岁筑基吗？”
苏谙勾唇，“苏璎今年九岁，就已经炼气巅峰了，不用十年，只需两三年，她必筑基。”
顾清潇吃瘪，说：“既然苏璎这么厉害，那你只留苏璎不就行了？”
苏谙摇头，“你错了，苏璎天赋极高是真，二十岁前筑基是必然，但是她心性不稳，结丹或成婴远不如你。”
“但是你也不想放弃苏璎，所以也把她安排进来了，做两手准备，不，三手准备，还有苏琅他们三人。”
苏谙不置可否。
“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清潇不禁咂舌，苏谙这人心机颇深，不可小觑。
苏谙看了她一眼，说道：“走吧，去外门。”
顾清潇跟上她，在后面问道：“你真要入外门？”
“哦？有何不妥？”苏谙步子没有停，声线懒散。
“苏府的家主却来做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传出去岂不丢了你们清河苏府的脸？”
苏谙扭过头，高深莫测地笑问道：“你在没进清河苏府前可知清河苏府的家主是谁？”
顾清潇一怔，如实回答道：“不知。”
清河苏府大隐隐于市太久，以至于鲜少有人关注这个修仙世家的家主姓甚名谁、何等修为。
“天下人都不知清河苏府家主是谁，那我一个小小五灵根的娃娃有什么好丢脸的？”
“也是……”
苏谙一路走在前面，驾轻就熟带她来到了外门。
顾清潇特意看了她一眼，却没提出什么质疑。
外门管事见她们二人来了，走到她们跟前询问道：“可是苏清、苏谙？”
两人乖巧点头。
外门管事和蔼地说：“掌门已经传音给我了，你们二人就在我们外门做事了。我带你们去你们的屋子。”
外门弟子都居住在一个地儿，参差不齐的小屋并在一起，仙琼阁的待遇还是好的，至少两人一间屋子，给了他们极大的活动空间。
外门管事把她们领到一个简朴的小院子后，发给她们外门弟子的服饰，简单地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顾清潇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外门弟子服饰，抱怨了一句：“这衣服料子怎么这么差。”
苏谙用手指细细摸了摸衣服的料子，道：“用低等灵蚕吐的丝做的，虽然摸着不怎么舒服，但是很耐用，穿个十年半载都行。”
顾清潇仰头长叹：“我穿一天就不舒服，你叫我穿十年？真要折寿了……”
苏谙无奈笑道：“这衣服不比你那天蚕衣，将就着穿吧，那句话怎么说来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顾清潇瘪嘴。尽管嘴里在抱怨，但还是转身走进里间的屏风后换好衣服。
顾清潇换好衣服出来后，不见苏谙人影，她走到院子里，只见苏谙早已穿戴整齐，席地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
一阵风吹过，空气里洋洋洒洒地弥漫着桂花香，金桂满地。
顾清潇走上前，蹲下来捻了一朵桂花，嗅了嗅道：“这桂花不错，以后可以来酿酒。”
苏谙轻咳一声，道：“你真是嗜酒。”
顾清潇扬眉，“那可不，酒量也是顶好的。”
苏谙执起肩上的一朵桂花瓣，含进嘴，微偏头，道：“那等你酿好就，我且尝尝。”
顾清潇垂眸，模棱两可地应了。
苏谙拂了拂身上的花瓣，有所察觉地扭头向院子里的另个屋子望去，顾清潇也望了过去。
“吱呀”一声，隔壁的屋子出来了两位十五左右的少年。一人着白衣，一人穿黑裳，衣服样式繁琐却也一致，唯有颜色不同，看起来并非是外门弟子的服饰。
顾清潇蹲在地上，天真浪漫地望着他们，甜甜地打招呼：“两位哥哥好！”
两位少年也不料闭关修炼几载出来先见着的人是两个小娃娃，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怔愣，白衣少年先回过神来，善意地问道：“你们是刚来仙琼阁的吗？”
顾清潇点头：“这样啊，今天刚来的。我叫苏清，她叫苏谙。”
白衣少年怔了怔，问道：“苏？清河苏氏？”
“是的。”
白衣少年皱眉，喃喃：“清河苏氏不该是入内门吗……她们？”又恍然道：“也是，难怪入了内门……”
苏谙眸光一动，不动声色地撇过头。
顾清潇不明所以，但碍于苏谙在，不好多问，就云里雾里得点了点头。
白衣少年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叫商寒。”又指了指旁边抱剑而立的黑衣少年，道：“他叫齐宸。”
顾清潇歪着头，孩子气得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又瞅了瞅他们，睁着大眼睛迷惑地问道：“大哥哥们也是外门弟子？”
“是的。”商寒看出了顾清潇的不解，解释说：“这是灵引人的服饰。”
灵引人，顾清潇曾有所耳闻，仙琼阁每年都会选出一部分卓越弟子将其任命为灵引人，他们是最杰出的弟子，同时也是仙琼阁的敢死队，出门历练，都是灵引人打头阵。
明明是外门弟子，却是灵引人，顾清潇觉得有点意思。看来这两位少年是有那么点实力的。
苏谙出声问道：“大哥哥们是要出门吗？”
商寒答道：“是的，三年一次的仙琼秘境开放了，我们准备去参加。”
苏谙乖巧可爱地道：“那大哥哥们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齐宸听闻，冷峻的面容有一丝松动，执剑的手一动，瞬间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寒哑然，摸了摸头，无奈道：“欸，他就是这样的急性子，那我也去了……”
话音落定，商寒人也消失了。
顾清潇扭头望向苏谙，“仙琼阁已经这么富有了吗？两个尚未筑基的外门弟子都有传身符。”
苏谙懒洋洋地回复她：“他们不是灵引人吗？想得到这点东西，应该不难吧。”
“这灵引人的身份还真有趣。”顾清潇兴致盎然，琢磨着灵引人更对她胃口。
苏谙看出了她的心思，咳了一声，道：“我们首要任务还是入内门。”
顾清潇瘪嘴，怏怏道：“那自然。”
“不过……你的经脉……”苏谙欲言又止。
顾清潇抬头望向她，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苏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十二经脉七处已损，八脉六脉已废？”
苏谙坦然点头。
“什么时候？”
“把你带回苏府的是我，所以你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
顾清潇自嘲地笑道：“我是说这半个月怎么都是温养经脉的药呢。”
苏谙摇头：“苏府缺一味药。”
“长生草？”
“是的。”
“这天下唯有长生草能重塑经脉，而这长生草只有仙琼阁有。”顾清潇皱眉，“不过这仙琼阁的掌门还是个冷血的，我经脉伤成如此，他明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却不提长生草，直接把我扔外门了。”
“长生草万年长一次，上好的仙草，而你不过普普通通异灵根，想必他觉得不值。”
顾清潇眯了眯眼，“他在待价而沽，这个我知道。”
“来日方长，这个我们可以慢慢筹划。”
顾清潇摇了摇头：“苏谙，你听说过《洗髓经》吗？”
苏谙抬眸，速度地看了她一眼，静默良久，沉声道：“洗骨伐髓！这本心法你从哪儿得知的？”
顾清潇耸肩：“从哪得知你就不用知道了，我打算修炼它。”
苏谙低喝：“《洗髓经》失传了上万年，况且也未曾听闻有人修炼成功过！”
“你错了，我修炼过，且成功了。”顾清潇眸色晦暗不明，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苏谙眼底震惊一闪而过，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音来。
这对顾清潇来说一段痛苦的回忆，漆黑与冰冷裹缠着顾清潇，在以她为圆心、半径为三米的这块简漏之地上，她匍匐着，表情痛苦扭曲，骨头“咔嚓”“咔嚓”地一节节断掉，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长起来，她的经脉被什么撕裂，又被什么愈合，她在地上痛的打滚，曾经漂亮饱满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得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她疼的撕心裂肺，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染红了白襟，汗水混合血水流淌在地面，她扭曲地向前爬行，临近一堵墙，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轻碰墙上道符，一道森然雷电向她袭来……
她闭上眼，不愿再去回忆。
晚风携山门的钟声席面而来，此时已然薄暮。顾清潇伸了伸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都这时候了，我先回房休息会儿。”
苏谙唤住了她。
顾清潇停下了步子，扭过头望向逆光下的苏谙，之前因为回忆而压抑的悲伤和愤怒不期然而来，她的音调上扬且尖锐，不自觉溢出了心中的烦躁：“还有何事？”
苏谙顿了顿：“你等下且把《洗髓经》背给我听听。”
顾清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背给你听又如何？你陪我一起修炼《洗髓经》？”
苏谙愣了愣，她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顾清潇，反应不及，没有立马接上话，她踌躇片刻，道：“我可能知道真正的《洗髓经》。”
“呵，你无所不知。”顾清潇漠然转身。
待顾清潇整个人没入房间，苏谙扶着桂花树吃力地站了起来，苦笑一番，自言自语地道：“我也不想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