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血迹也不甚清晰,谢景迟往往来回找大半天才能找到几点,饶是多番自我催眠,心中还是有些泄气,直到她在林中转悠半天也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回身看去,来路早已不见,周围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竹子,这么大片的竹林,原本是很有意境地存在,结果如今却成了困人的迷宫。
谢景迟转来转去感觉都不像是能离开的路,急躁地踹了身旁竹子一脚,竹叶簌簌落下,落在发间,谢景迟气恼地把落叶择出来,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被困在林子里,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谢景迟絮叨个不停,无非都是些指责姬无涯的话,骂够之后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的腿,拿出了地图,看着地图上的交错道路,谢景迟一阵头疼,大约圈出了自己的方位,决定向前直走。
按地图来看,出城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周围有山,有山的地方肯定有水,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出路。谢景迟感觉自己十分机智,收起地图,然后给自己洗了洗脑,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翠竹分部渐渐稀疏,转而出现的仍旧是谢景迟不知品种的树木,瞧着树木茂盛,谢景迟更是坚信了周围有山水的事情,往前走去。走了约莫五六里地的样子,谢景迟看得出前方尽是上坡路,四周不远处也是渐渐出现了些许陡地,像是上山的样子,于是欢快地跑了两步。
一路前行,谢景迟一直不忘留意着四周,直到发现了掩在乱草中的山洞。
犹豫了片刻,谢景迟还是走了过去,扒开乱草,却不料脚下踩空直接摔了进去,这一摔不要紧,直接摔在了燃尽的火堆灰烬之前,再一抬头,看到了一堆干草上,斜靠着墙、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姬无涯。
谢景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尼玛都能找到?
谢景迟忍着痛拍拍身上的灰,跑到姬无涯跟前,伸手搁在他胸口处感受了一会儿,有心跳,心跳还挺正常,这才放下心仔细看了看昏迷中的姬无涯,嘴唇干裂,面无血色。谢景迟掏出水袋,慢慢的用水润了润他的嘴唇。
姬无涯紧闭的双眼颤了颤,勉力睁开之后,看到了亦惊亦喜的谢景迟的脸。
美。
姬无涯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地这样想,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于是看着谢景迟的目光有些异样。
“你醒了?”谢景迟忙把水袋塞进姬无涯垂在一旁的手中,“喝吧,多喝水总归是好的,不过条件不允许,没有热水。”
“咳咳。”姬无涯咳了几声,然后动了动手指,却是没有力气去拿起水袋,谢景迟也是留意到了姬无涯的无力,只好把水袋拿了回来,然后喂给姬无涯喝。姬无涯的眸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入口的清水有些甘甜,缓解了这几日干渴。
“好点儿了么?”谢景迟担忧地问道。
姬无涯张了张口,几经尝试才语出成句,却是嘶哑异常的嗓音:“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询问,谢景迟啰啰嗦嗦地把自己的悲哀经历讲了一遍,又道:“我还以为你悄悄把我扔下来自己跑了,原本打算追到安州去问个究竟,没想到你原来是受伤了回不来……伤的重不重啊?”
“还好,养个五六日就差不多了。”姬无涯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受伤,那群狗东西也没讨得什么好处,若不是我左臂有伤,又未带兵刃,哪能这般落魄。”
“好好好,我知道你厉害了。”谢景迟看着姬无涯脸上那个难看的笑,伸手去扶了扶他,道,“你还是躺下歇会儿吧,伤口在哪儿?上过药了吗?”
不待姬无涯回答,谢景迟便发现了他衣襟上的断口和血迹,伸手过去,动作轻柔地把衣衫解开,露出伤*错的胸膛,那样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谢景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姬无涯。
“刀口都不深,没事的。”姬无涯又是闭上了眼睛,“包袱在我脚边,这次别上错药了,经不起折腾。”
谢景迟的手攥了起来,手心湿漉漉地全是汗,停了片刻,才伸手去把包袱拿了过来,拣出那个玉色的瓶子,看了看那些血迹有些干干的伤口,问道:“伤口不用清洗么?这样不行吧,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而且这药估计是止血药吧,现在血已经不流了,撒这个有用么……”
“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的,对处理伤口还挺有见地。”姬无涯闷笑一声,“条件简陋,这药不止能止血的,上药吧。”
“你都不知道自己先上药么……我如果没找到这儿你是不是就死在山洞里了啊……”谢景迟眼眶莫名地红了起来,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帕子,用水打湿之后,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周围干掉的血迹擦拭去,忙活了许久,整块帕子上尽是血污,那水袋中的水也是将要用尽。
看着擦得差不多了,谢景迟便仔细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在自己包袱里把那件废了的衣裳拿了出来,用大块的布料去将伤口包起来。
因着姬无涯是躺在地上,谢景迟在包扎的时候,不得不以趴在姬无涯身上的姿势,将布自姬无涯身下绕过,姬无涯的眉头动了动,感受到了那扑在自己肌肤上的呼吸,带了微微的热意,似是春风闯入心扉。
等帮姬无涯包扎完毕,谢景迟已是大汗淋漓:“看不出来你挺沉的啊。”
“我有些困……”姬无涯小声说着,话音刚落便是睡了过去,谢景迟愁容满面,看着姬无涯苍白的脸,不晓得他能不能活下去,他身上的那些伤口,看着就很疼,又没有对症的药,自己又不是医生,只能这样简单的帮他包一包,然后在心中向神佛祈祷了。
当姬无涯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感到腿上似有重物,用手支起身子,才看到趴在自己腿上睡着的谢景迟。洞中不太亮堂,姬无涯却觉得自己将谢景迟的睡容看得很清楚,胸膛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胸口包扎的布料末端,打了个结,两边儿的环一样的大小。
想着谢景迟包扎时谨慎地表情,以及最后打结时固执地将两边的环扯得一样大小的模样,姬无涯悄声笑了笑,也不顾腿麻,再次躺下。
重章适时地出现在了山洞里,姬无涯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身影,道:“小声点儿,说吧,本王不想听什么护驾不利请罪的说辞。”
“属下……王爷遇险时,裕王妃并未遭遇刺客,属下跟着裕王妃一路到了这里,一路都很安全,所以,属下怀疑……”
“怀疑那些刺客是针对本王的。”姬无涯的声音中多了些嘲讽的意味,“本王还以为本王那三哥的消息那般灵通,原是本王高估了。既然是针对本王的,那么,叠彩呢?为何本王遇险,直至今日都未曾见到叠彩的身影。”
“叠彩……”重章犹豫了一下说,“属下不知,属下接到命令便是跟着谢姑娘,并未见过叠彩。只是,属下觉得既然先前那刺客已经使过一次调虎离山计,怕这次还是……”
“废物,同样的当上了两次。”姬无涯咳了声,“去找点儿吃的和水来。”
“王爷,您的伤势……”
姬无涯摆了摆手:“不碍事,这点儿小伤,还不至于将本王的命索了去。”
“可伤口如果不——”
“说没事就没事,你什么时候那么多话了?”姬无涯瞧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熟的谢景迟,“去找水和吃的去,你再呆一会儿,她该醒了。”
“是!”
话音一落,重章便是没了踪影,姬无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那些个暗卫,竟是还不如这样一个姑娘,如果不是谢景迟找了来,还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被那些个属下发现。姬无涯突然很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如果不是带着谢景迟,安排了人手看着她,自己现下少不得要多吃些苦头。
重章猎了只兔子,又采了鲜果,打了些水,将东西一并交给了姬无涯。瞧着谢景迟还在睡,姬无涯便是让重章把兔子处理了,升起火烤了起来,安排妥当后方才让重章退了去。
谢景迟睡梦中似是闻到香味儿,仔细嗅了嗅,是肉香。
“什么吃的!”谢景迟猛地直起身子,贪婪地将香味儿纳进鼻息之中,而后看着半坐起的姬无涯,很快便将目光移向了火堆。
“有吃的怎么不叫我起来啊!”谢景迟随口道,仔细看了看那串在树枝上的肉块,吞了口口水问道:“熟了吗?”
姬无涯动了动自己的腿,打量着那个目光死死盯在烤肉上的人,觉得很有意思,回答说:“能吃了,吃吧。”
盯着肉的谢景迟得到回答,立马就将肉串拿了开,稍微凉了凉就迫不及待地啃了上去,没有放任何调味品,肉质的鲜嫩最大程度的显露出来,谢景迟十分享受的深吸一口气,吃完一串才想起来问道:“这什么肉啊,好好吃。”
“野兔子。”
谢景迟佯作生气地瞪了姬无涯一眼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接着就又拿了一串吃得津津有味。
姬无涯无言,扭过头笑她这幅模样,谢景迟也不只顾着自己,顺手递给了姬无涯一串道:“你受伤了,吃点儿肉补补,吃啥补啥,我看这像是胸脯肉。”说完狡黠一笑。
姬无涯摆了摆手说:“你吃吧,我刚吃了些果子,这会儿不是很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