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划过,我们能抓住的就只有遗落了一地的荒凉。这个深秋异常的冷清萧条,站在院子里的水泥台上晃眼望去,唯有小屋前的那一株无花树依然翠绿,此时在一片萧条中倒显得有些不搭调。天才微亮,福利院里的家人们都还沉浸在睡梦中,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晃动着。忽有一阵哭声划过,我开门探出头来查看,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婆婆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婴儿,老人白发苍苍佝偻着背,她扯着披在她身上的大衣紧紧裹住怀里仿佛因为受不了清晨的寒气哇哇大哭的婴儿。
“老婆婆,您为什么大清早的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呢?她一定是因为太冷才会哭个不停!”老婆婆仿佛听不到我说话,只低着头哄着孩子。
我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在听力方面有些退化。便从门后挪出身子,站到她面前。
“老婆婆,外面寒气重,进来屋里坐会吧!”老人这才抬起头盯着我看,她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放心!这里的阮太太是个好人。”老人谨慎地跟着我走进福利院,她抬头看了一眼写着“爱喜福利院”的牌匾,从她迷茫的眼神里,我断定她不识字。
我们进去的时候,阮太太已经洗刷好坐在藤椅上,她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这是她每天早晨的习惯。我跟阮太太说了一下情况,便进去里院的厨房给老人倒热水,她怀里的婴儿仿佛哭累了这会儿已经熟睡,不知道阮太太跟老人说了什么,她激动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阮太太磕头,阮太太急忙站起身扶住老人。我走过去将一杯热开水递给老人,老人这才安心地坐下来,她深陷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捧着水杯的手不停地颤抖,水从杯子里晃出来打湿了她褴褛的大衣。
“小左,你去我房里的枕头下取出小屋的钥匙,然后把小屋稍作收拾一下,以后老太太和她的孙子就住那里!”
我惊讶地看向阮太太,阮太太大概明白我的意思。
“他们和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爱喜福利院怎会袖手旁观?”
我这才意识到老人的状况并不像出门走走那么简单。是什么样的状况,非要遗弃老人和孩子?后来听老人提起过,她的儿子在工地上做工出了意外,她的媳妇儿因为讨不到赔偿,便吊死在工地上,本来合满幸福的一家人,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老一小,因为交不起房租,他们前几天被赶出了出租屋,所以才会流落至此,她的孙子才仅仅三个月大,竟然就要承受这不堪的世事,真是天意弄人啊!我能做的也就是日后多关心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家伙。
将近一个月没来过的阿川听说了福利院有新的成员,便迫不及待地来凑热闹。
“小左,这就是新来的吗?”
“他是老太太的孙子,叫小惹。日后长大了一定比你稳重!”我任何时候都不忘嘲讽阿川,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冷嘲热讽,但依然保持着他的一贯作风。
“小左,你不可以这样挖苦你未来的老公,我会受伤的!”阿川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的样子。认识阿川已经几年了,他的样子几乎没变,只有个子在不停地长,我虽然也长了不少,可还是矮他一大截,他总是借这个优势来蹂躏我的短发。我感觉手心有阵湿热,原来是小惹尿裤子了,我赶紧把小惹塞给阿川,跑进小屋拿尿布。
“哎,小左,我要怎么做啊?”阿川有些不知所措地大叫。
“你把湿了的尿布取下来,我去拿干净的来给小惹换。”我能想象阿川邹着眉头取尿布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偷笑。
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梅子老师带着小磊也来了,梅子老师没有多大变化,小磊个头已经高出我一截,面对他的时候,我没有那时候的理直气壮。他还是一样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坐在白桦林旁的窄河边。
“梅子老师,您怎么突然来了?”我看到梅子老师总是很欣喜。
“小左,大家都还好吗?”
“嗯,大家都很好,这是新来的小惹,才四个月大。”
梅子老师接过换好尿布的小惹,抱着他两边摇晃着。小磊站在一旁没有作声,飘飘从课室里走出来,她先跟小磊打了招呼,才喊了一声梅子老师。
“没想到今天福利院这么热闹,看来我来的还真是时候!为了庆祝小惹的到来,我要献上一曲欢乐颂。小芸,去音乐室帮阿川哥哥把吉他拿来好吗?”
小芸点点头便往音乐室走去,其他人都拥过来,就连小惹也开心地笑了。
阿川其实很会玩音乐,那把吉他是小磊的爸爸捐赠的,福利院里没有人会弹,阿川来的时候,偶尔会拨弄几下,拨出来的调子倒是很优美。我们都很喜欢听,可每每被小磊看见,他都是满脸的傲慢与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