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熙熙攘攘挤满了对未来满载臆想的渴望者,他们踮起脚尖翘首张望,已经迫不及待要搭乘那一辆通往臆想中无尽美好的列车。小惹沉浸在陌生世界的好奇中,而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脱离躯体,全然处于真实状况以外的世界,我想此刻站在这陌生环境里的我并不是我,我无从找到丝毫的真实感!我所能体会到的只有皑皑一片的茫然和对着陌生世界的恐惧,小惹抓着我的手摇晃的时候,才将我拉回现实中。
“小惹,由你决定我们去哪里好吗?”孩子是童真无知的,他们不需要考虑,只凭感觉做事,感觉几乎决定了他们所有的言行举止。小惹只用他的小脑袋思考了一秒钟,便笑嘻嘻地对我说:“阿川叔叔说他的家乡很漂亮,有美丽的东方明珠,姐姐,我们就去那里吧!”阿川最讨厌的就是小惹喊他叔叔,任他威逼利诱也拿小惹没辙,多亏我一直告诫小惹做人要诚实,小惹会纳闷地说叔叔就是叔叔,为什么要叫哥哥呢?阿川总是败在小惹的这句天真无邪的实话之下,他会一筹莫展地感叹为何我们这一大一小总合起来欺负他,他还装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怜相来博取我们的同情,小惹会像模像样地哄阿川,我只会在一旁翻白眼,尽量表现出对他幼稚之举的鄙夷。
火车的车辙在铁轨上一下下撞击着,那连续不断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心中,感觉就像是置身于荒凉的山谷内,思绪也萦绕着蜿蜒的谷径蔓延,并没有随着铁轨伸向未知的明日,而是伸往那渐行渐远的昔日过往, 有温柔的玲姐姐,善良的梅子老师,脏兮兮的大伟,单纯可爱的小芸,漂亮好强的飘飘,甘愿被称作假慈善家的阮太太,幼稚爱闹的阿川,傲慢的令人厌恶却还是悄悄喜欢上的小磊,幽静的山谷一下子喧闹起来,唯独少了我和小惹,福利院里的日子一样温馨祥和,他们一样欢声笑语,只有角落里那两个人的笑容很轻易地就能灼伤我的眼,连心里也会隐隐泛起焦灼之痛,我以为看不见了就能放得下了,谁知那只是自欺欺人的一个幌子,那是在心底扎了根的痛楚,连根拔起只会伤到更深。偏偏小磊那一副最令我厌恶的傲慢面孔总挥之不去,不管是走在路上,坐在巴士里,还是躺在火车上,那副面孔总跟随着我,仿佛还带着浅淡的狡黠笑容一直紧盯着我,让我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那猥琐的感情,不是简简单单错觉两个字就能推脱的,是在心底埋藏了许久一经爆发便不可收拾的毒瘾,见着了就想要得到更多,见不着了又心痒难耐,只能说是个痛苦的无底深渊。我浑然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这毒瘾,只愚昧地等到一切都爆发了,才恍然明了。然而一切都已太迟,我不会做一个夺人所爱的无耻女人,也不会妄想攀龙附凤,我会很自知地活在我的地域,哪怕精神上已经越界,也依然会做到无动于衷。或许在别人眼里,这太过死板!
但精神是难于强求的,内心世界的感情根本无法控制住,往往这样的时候,人的灵魂与躯体会遭到分歧,它们不再是相辅相成的,也许已经达到互相抵制的地步。然而我们能耐它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