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初春的微风轻抚面颊，甚是醉人。清风亭中一名白衫女子临江而立，白衣翩然，青丝飞扬。正是踏春之际，游人三三两两依曲江而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不在少数，他们看到女子的背影都停在百步左右，静静看着，生怕唐突了这一副画中景。

“哎呦，我认得这背影，这不就是画廊坊的头牌沈清蕖吗？”一锦衣玉带的年青公子远远认出了她的身形，顿时激动起来。沈清蕖可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没有百八十两银子打点，就连美人儿的一片衣角也看不到。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美人回眸一笑，霎时间天地失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融化在她那一汪如水的眼波中。缓步而来的是一名少年公子，青袍缓带，眉峰英挺，只是一张小脸略显秀气。

“这臭小子谁啊？”江边一华服青年，死死盯着渐渐走近沈清蕖的少年，目露不忿。

“就是啊，分明乳臭未干，还学大爷泡妞。”一旁满脸横肉的男子也跟着附和，几人显然是一块来的。虽然在一旁说着大话，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要说这宋城，是江南的大都，城内又分为两种人，男人和女人。但凡是个男人，说得文雅了，没有一个不想一睹沈姑娘芳容；说得糙了，是没有一个不想和她共度春宵。再说女人，没有一个不嫉妒沈清蕖的美貌和才情，往往因嫉生恨，翻来覆去也就会诋毁她是个青楼娼妓。

沈清渠，宋城第一青楼画廊坊的头牌，才色俱佳，最神奇的一点儿是，但凡惹了她不高兴的人下场无一都十分凄惨。

“清蕖。”少年开口了，声音却是清朗的女声，如珍珠落入玉盘。

“鸾儿，你来了。”女子声音偏低沉，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七分疏朗，三分媚态，从她口中说出就格外的好听。

“清蕖，我最近才算领悟了一个词，重色轻女。”叶双鸾斜靠着围栏，神色正经。

“天岳可是一年只回来一次。”沈清蕖轻轻一笑，暗指叶天岳一年回家一次你爹娘都不待见他，还别说你这个整天养在身边的了。

“我爹娘去游天山了，让我带着天岳去临京。”双鸾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神色，十六年来都是如此，爹娘都说她冷静和克制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他们的女儿，明明十六岁的小姑娘，偏偏看起来无数磨难的沧桑刻在她眉间心上。

“鸾儿，你……可想过嫁人。”沈清渠脸上染过一丝红晕。

“我娘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福气总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双鸾转过身子对着江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给你的。”沈清渠翻手的瞬间，掌上已出现两只精巧的碧玉耳坠，水滴型的玉坠说不清的光华流转。她轻轻地把耳坠戴在她小小的耳垂上，双鸾一向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摸样，只是这耳朵相当的敏感，沈清渠的指腹轻抚她的耳垂，就带的她浑身酥麻，忍不住笑。岸边的几名男子看得惊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想来不是宋城本地人，不了解沈清蕖的厉害，他见此情形哈哈笑着，肥肚上的肉也跟着一抖一抖。只一瞬间，某胖子便倒地不起，抽 搐不止，观望的众位公子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你不见我今日扮得男装么。”双鸾低头，脸还有些红，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却没有拒绝沈清蕖。她很了解清渠，不轻易向人示好，示好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拒绝。双鸾离沈清渠最近，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见那边忽然倒了个人，也并不关注。她一向低调做人，不喜热闹，不爱围观，好奇心一点都不重，只是有点儿腹黑而已。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猫九条命都不够用，自己只有一条小命还是很金贵的。

“左耳是迷烟，可迷百人，右耳是解药。”沈清渠轻声交待，两个坠子分明一模一样。

“沈……那个，姐姐，我可找到你了。”男孩瞥了一眼身边的双鸾，刚刚的兴奋劲儿就下去了一半。

“天岳，这次去临京就要进书院学习了。”沈清渠摸摸叶天岳的头。

“姐……”叶天岳瞬间恢复了小大人的摸样，他今天一身白袍，站在一边保持着三分笑意。

“画人画神，你学爹学得很开心？你刚结巴什么？”双鸾眯着眼睛，也带了三分笑意地看着十四岁的叶天岳，只是双鸾的笑只停留在眼睛里。

“姐你看出来我在学爹？岂不是证明我学得很像？”叶天岳仔细把周身又打量了一遍，喜滋滋的，结巴，不结巴才叫怪了。天岳想起了什么，小脸红扑扑，带上了些许窘迫。

“九重天上的神龟和池里的王八也是相像的。”双鸾也伸手摸摸他的头。她这一句话硬生生让叶天岳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冰冻碎裂。

“那人还没醒，我去看看。”双鸾只当他是羊癫疯发作，抽完了也就好了，怎得半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双鸾一路走过来，负手慢行，围着的人群竟自动撇出了一条道。别的不行，双鸾自认跟着爹学会了一身好医术，虽然她的本意不是济世救人，而是百无聊赖打发时间。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她选择了医术，天岳选择了武术，这是不是也算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