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月有着不同的称谓,不同称谓的月流下不同的月光。
静谧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下弦月,干净的月光,闪烁的星辰,笼着的轻雾,微微寒的夜风。法兰克多么希望这一切可以固定为永恒,自己的思绪可以一直停留在那十三年前一样的夜晚——
她也是那样清唱着那首歌,在这月光下。原本男性的沙哑嗓音被空灵的音节起伏所代替,同样的歌词却有着别样的美丽。
那是一首关于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的故事。
法兰克偏过头来看着靠在自己边上墙沿的少女,苍白的额头映着月光,闭着眼睛,缺少血色的嘴唇随着音调的高低开合。法兰克转头看了一眼那深深的夜空,慢慢的站了起来,虽然他很想让这尘封在记忆中的场景既然再次重现了那就一直到永远吧。但——
隐藏在黑夜中猩红的眼睛在躁动着,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着。
“这首歌是和你妈妈学的吧。”
“嗯。”女孩儿轻声地回应。
“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睛好吗?”男人握了一下女孩的手然后放开。
......
歌声悠扬着,笼罩在银色月光中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心跳开始加快。
彤彤彤彤!!!
血液在奔腾。
*在楼顶空地的正中央,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看不清的黑暗。
他就像是一个刀剑在手的骑士,战马已经战死,背后的公主仍旧紧紧的闭着眼睛,歌声没有丝毫的中断越发的悠扬——
男人将身后背着的“断钢”取下,重重的刺在楼顶的水泥地面上,划出耀眼的火光。在那个无数的红点从阴影里扑出的瞬间。男人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重型猎枪开火了。
半米长的火焰将黑夜点燃,四散的钢铁风暴将闪光中惊恐的变异巨鼠变成一片暗红的血肉碎片涂抹在楼顶的地面上。
刺耳的“吱吱”声此起彼伏,男人却没有停下动作。熟练的将猎枪的枪管旋下,卡进装满弹药的电磁枪膛,在轻微的机铦响声中,男人的眼中倒映着枪口的蓝色电光。
焦臭味弥漫的血肉屠宰场中,眼中闪烁着红光的变异鼠混乱了想要退缩。男人射尽了最后一枚电磁钢弹。反手一甩将猎枪背到身后,拔出了脚边的断钢。
入手的那一瞬。一股暴虐的情绪一闪而逝,不是从自己的内心发出,而是从那把刀中传出。
果然有古怪!
不过,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松手,反而握的更紧。
他下垂着刀尖,矮身向前冲去,在地面上划出一连串醒目的火花。看见明亮的连续光源的变异巨鼠向着男人急涌而来。踏出最后一步的尽头,男人右脚重力一蹬,刀尖手腕连成一线的向着视线左上角的尽头用尽全身的劲力划去。清冷的月光中亮起一抹半弧形的刀光......
奔泻而出的是浓腥的血液,黑影中闪烁的生命消逝的刀光。缓慢下来的是歌声,越发急促的是停顿骤起的嘶叫与心跳,头顶是高悬的明月,月下是舞动的冷光,始终不变的是那萧杀的目光。
剑影血如墨,清冷如月光......
......
事实上法兰克也认为那个非常骑士的银色之夜会在自己的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然而事实上那个拼尽全力守护公主的故事只变成了那黑暗的记忆长河中亮着几点微弱蓝光的贝壳。细节都被尽数磨去,只是剩下几段残缺的对话证明着那个本应该成为泛黄的画面却不会模糊的夜晚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后来法兰克也曾绞尽脑汁地去回忆,无果而终,只能无奈的承认自己确实是故意的想要忘却这段记忆。不为什么......不,应该是某些不能说出口的东西吧。
......
“大叔,你想过以后要去哪里吗?“
“我有那么老吗?“
”那就叫爸爸好了“
”算了,你还是叫大叔吧。“
墙边的阴影中,法兰克无奈的仰头望着天空。靠在旁边的小女孩一直往男人的身上蹭着。外面的月色下只是整齐的摆着四条两长两短的腿。
”我?我最大的愿望?“
”吃饱喝足吧,再好就是啤酒喝着,妞泡着。也就是这些了,然后再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老死。“法兰克在最初的停顿后就又恢复了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向已经完全缩到自己身上来的小女孩灌输着自己的末世观。
”我怎么好像听妈妈说过大叔以前想要去王城呢?“
”王城!?那可是在天上的传奇天城啊!怎么去的到呢?“法兰克望着那深邃的天空,眼神也像是被那黑夜吸了进去,语气慢慢的低了下来,思绪飘远了,回到了某些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
”怎么,你也想去?“耳边突然间完全静下来之后,法兰克才回过神来,扭头回|问了一句,似乎是想掩盖住自己那有些紊乱的鼻息。
”嗯。“女孩一脸认真的的看着法兰克那有些躲闪的眼睛,突然抓住了法兰克一直都没舍得换过的系在手上的破烂计时器,裂开的镜片在被摁亮的红色灯光中展示着那裂开的纹路:”还要带上妈妈一起,妈妈的手表......“说到后面女孩儿的声音渐渐微弱了。听着女孩的话语,法兰克也似乎明白了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换掉这块计时器的原因......
显然法兰克也没有认真的想过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对话,用他那粗糙的嗓音拍着胸脯很不靠谱的大笑。
“哈哈哈,好,以后叔叔带你一起去,带你们一起去。”
粗声的诺言不知道诚信度到底有几许,但是并不妨碍那个猥琐大叔肆意的大占便宜。
法兰克仰头大笑着,搂着小女孩,抱的很紧。只是说话的声音中逐渐的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音。他使劲的闭着眼睛,似乎只要放松一点那令人尴尬的液体就会涌出来。
“带你们去,一定带你们去......“
......
晨曦,黑夜散去。仍然活着的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各种活动,在昨晚已经死去的人们则睁着他们空洞的眼眶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虽然,作为一个镖客,经常会在外露宿经历每一天的那个黑夜离去的过程。但法兰克却是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一次日出。理由也非常的简单粗暴——有着闲心看日出,还不如去地上挖块粪,起码还能当柴火烧。
而没有经历过的第一次,往往是令人记忆深刻的——
远方的黑色夜空慢慢变紫,然后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边就亮起了白光,然后那光线就开始变红,穿透那散着的仍旧有些灰色的云朵......
法兰克看得有些呆滞,直到身上传来扭动的感觉,伴随着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哈切声。
“醒了啊,还不快点下来。”法兰克用手捂着仍旧想多赖一会的懒虫的鼻子和嘴巴,在那“嗯嗯嗯嗯”的呜咽声中将那只死死抓着自己衣角的树懒抱了下来放到边上用自己大衣铺好的地面上。那根呆毛竖了竖,随后又焉的倒了下来,连带人一起倒到了地面上。
听着那又开始响起的均匀呼吸声,法兰克无奈的摇了摇头。
“嘶。”
晨起的寒冷夜风吹过,冻得我们的大镖客龇牙咧嘴。昨晚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变异鼠的血液浇透,唯一幸免于难的就只有提前脱下来的大衣,连裤裆里直到现在都是一股黏黏的感觉,那啥比成什么来着.....尴尬......
虽说天色还没有大亮,但也足够看清这楼顶那一角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已经变成褐色的血液为整副画面涂上一层惨烈的底色,四散的内脏与残缺的肢体一堆一堆的的叠在一起。被死亡气息吸引而来的拇指大的变异苍蝇被法兰克的脚步声惊起,胡乱的飞动着,露出下面一层产在暗红色碎肉上白花花的卵,有些卵已经孵化破开了......
鼻尖被各种腐臭气味包围的法兰可真的很想弯下要来大吐,就算昨晚的食物已经被消化成了啥啥的也要从嘴里全吐出来。
但他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握紧了手中的“断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