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只余天际慢慢微弱的光线。铅灰色的天幕散下细细的雨,废墟墙角也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快天黑了,对于一个末日的幸存者来说,如果不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前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迎接他的往往只有一个结局——化作一堆残缺的枯骨迎来新一天的晨曦。
一个男人窜行在以倒塌的墙与看不出形状的垃圾构成的背景中,每一步落下都带起一阵翻起的灰尘又很快被雨打散,但却只发出细微的响声。他停了下来,向四周看了一圈后拉下了罩在头上的破布头罩,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夜风翻起他的额发扫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侧着头靠近一面挡风的残墙,拉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一块镜片破裂的仪器,使劲地拍了一下,裂开的镜片下的一角闪起明明灭灭的红光,同时显示出当前的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这是一个定时器,同时也是一个信号源,接收地下集聚地发送的微波信号显示当前仍在开放的入口,当然必须要靠近到一定的范围内才会有显示。
“看来应该是南门,得快点了,不然就得在外面过夜了。”男人拉下衣袖包好头罩顺便吐槽聚集地的管理者都是一群胆小的地鼠:“每次都是这么早关门......”
计算着剩余的时间,在脑海的地图中直接画出了一条横穿整个城市废墟中央的红线。男人在这个连末日猎人都要小心翼翼的猎场中横冲直撞着,在身后留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以及不甘的吼叫。说实在的他并不在意在外面过夜,他就像是一个高等级的玩家来到了一个低级的副本,肆无忌惮!支配着他急奔的或许只是一种本能的习惯罢了。
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他边跑边放声大叫着,全然不顾隐藏在黑暗角落的猎人的那诧异的目光。灵敏的听觉让他听到了角落里的低骂,但他不在乎,一群艰难的活在角落里的爬虫而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源于他的身份——他是一位镖客!而镖客这个词是一个含义丰富的词。其中的一个定义就是,这是一个有能力穿越各个聚集地之间死亡区域的职业。
他爆发这全身的肌力向着目的地逼近着,如同一柄划破雨幕的利剑!在他看来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枯坐着等待所谓的猎物的人们最终都只会有一个下场,变成聚集地里一具干瘪的尸体!没有勇气踏进荒原的猎人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在家门口相信着没有风险的收获,永运都只有唯一的结果。
男人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杂乱的想法拂去,停住了脚步,喷出一口炙热的气透过裹着脸的布片变成空气中薄薄的白色雾气。到了!崖月聚集地!
他呼吸急促着,向前走了两步。终于到了啊!自己又一次活着回来啊。每次回来都是同样的感觉啊,那种急切!
但回味过来想到了什么东西之后男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再一次检查身边的环境后,他走到了破落的街道边的一处不起眼的下水口处趴了下来。铁制的井盖小孔中扫出一道红光,缓慢的划过他褐色的瞳孔。咔咔两声机铦的声响,井盖不可思议的向下沉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男人扭身跃了下去,随后井盖再次升起,恢复了原状。
崖月基地,现存人员约2000,是一个不大但也不算小的聚集地。听说是由一个前世界的官员带着一帮人在末世的初期建造的,后来一步步的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不过现在在这主事的可不是什么官员,而是一个头子叫龙哥的黑帮组织。其是自末世以来也不分什么黑帮白帮了,杀人吐骨用的名分不同而已。
现在男人便悠闲的走在崖月基地的街道上,说是街道不过是原来城市的下水道,聚集地的本体本便是依托城市的排污系统建造的。空气中仍然隐约淡淡的下水道臭味,不过男人在好心情的影响下,臭的都感觉是特殊的香了。
行进前往的目标是夜阑酒吧。男人打算先去那个名义上是个酒吧实则是猎人任务发布处的地方打探一下最近的消息,顺带去看一下老友。
至于走镖的货物交接,也就是自己来到这里最大的目的。就一封信而已,急个屁啊!男人心中是如此想到,再加上预定的交货日期是明天——去喝一杯才是头等大事!心中放纵的理由又和自己的名字扯上了关系。我可是叫做法兰克的男人,名表懂吗!?我可是一个很守时的男人!
法兰克边走着,手里捏着口袋里的那封粗糙纸皮包着的信件,差点就没忍住要放声大笑了。只是携带一封薄薄的信件雇主就给了平时的三倍报酬。一路上因为轻装的原因躲过了好几次致命的危险。如今那当当响的钱袋马上就要到手,自然这其中的诡异便被法兰克那粗大的神经自动忽略了。
嗯,四分之一留给老枪,四分之一作为装备更新的费用,这样就还剩下一半存下来,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啊。至于自己吃饭的消费?嗯,就到饭馆里蹭就好,毕竟我们只是一个生活艰苦的镖客嘛,自然......
法兰克摸着自己的脸无耻的笑了......
看到被自己的笑容吓跑的路人甲乙丙丁,法兰克僵硬的收拢笑容快步走进了那个阴暗的拐角。
推开那扇绣着厚厚铁灰的门,迎面便扑来一股浓重的酒精味。黄色的火光舔着房间内每一个人的影子。
“老板!你们的店开点的位置可真臭。”
法兰克进门便是一句臭话喷了出来,马上就有四五个壮汉围了过来,将他堵在了门口和吧台之间。没办法这家伙怎么看都是来砸场子的。
“有事?”从旁边的一间隔间中走出一名身着旧西装的男子,耳根裂着一道刀疤。在刀疤脸说话的同时,一众壮汉都将手向身后摸去。仿佛法兰克只要说上一句不是便要见血。
法兰克也知道自己是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沉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里的规矩,检验猎人身份。
刀疤脸将视线投向正在吧台下翻动着什么东西的酒保。酒保忙活了几下后对上视线摇了摇头。
就在法兰克感觉情况不对要动手的时候从后间一个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
“你还是这个老样子,真不知道你在其它的聚集地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法兰克有点嫌弃地用手拨开吧台边一张沾着不明黑色油渍的破布,弓着身子钻进那显得过分低矮的入口,在身后留下一众已经拔刀欲砍的壮汉。
“你的人可真是眼瞎。”法兰克走进这处显得压抑的窄小房间后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无视了面前那个老人青筋突爆的额角。
“你又不是个猎人!”挤着眼角的老人显然被气的不轻,直接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会有你的资料!”
双手撑在桌子上拉平了与法兰克的视线。不过某个脸比城墙厚的男人已经将无耻这种东西练到了一种境界。
直接将头一偏:“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来了吗?别告诉我你已经老的分不清我的声音了吧。”露出一脸吃惊的神色。
两秒的僵硬,老人叹了口气。将掉到地上的毛毯重新盖到膝盖上坐了下来。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只是来看看老朋友。”
“少来!”
“嘿嘿嘿!”
看着男人的表情,老人打了一个冷战,一股恶寒。
抢先说道:“借钱免谈!晚饭免谈!武器免谈!......!“
男人先是一脸尴尬,再是突然泛起的贱贱笑容:”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不像,就是了!老人的表情这么控诉道。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后,老人的表情突然间严肃了起来。眯着眼睛从怀中掏出了一件物品。
“你看看。”
这是一把老式的左轮,已经被淘汰的*武器。连最落魄的猎人都会嫌弃它那孱弱的杀伤力,估计连人类的变异体都打不死吧。
看着这把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猎人去使用的武器,男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慢慢用力。
“他怎么样了?”法兰克的声音从喉管低沉的吼出。
“死了!在猎杀任务里!他在出那个任务前交给我的,如果他没回来让我给你。”
老枪。那是老枪从来都不会离身的东西,也只有他才会用这种过时好几个世纪的东西。怎么会?
男人不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老枪会死在任务里。虽然死亡这种东西在这个该死的末世里是如此的廉价,但老枪他那么谨慎怎么会?
不对!!!
老枪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
而且在之前将自己的爱枪留下!
老人看着神色变幻的法兰克,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弧度......